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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

师公没说话,只拉着我朝前走。荒草快把小径淹没了,野地里有几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

有一个站起身来,一手提着草筐,另一只手攥着野菜。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向回走。忽然有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孩子冲过去,推推搡搡地抢过那个孩子装野菜的草筐,一哄而散。他们的声音有些怪,远远听着他们在哄笑:“丑八怪,丑八怪,快回家找你娘去吧!”

野地里只剩下那个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拣起被踩了几脚的空草筐,慢慢朝着村子的方向往回走。

师公拉了我一把,跟在她的身后。

“这是白宛?”

师公嗯了一声。

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却本能地朝师公身后闪避。

暮色中她的脸一片晦暗不明,我运足目力去看,依稀记得这就是那夜香班船上见过的小孩。她没有看到什么,转过头来,身体微微弓着,慢慢再向前走。她进的那栋屋子同村里其他屋子离得远,屋里没有电灯,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叫骂声。

要不是亲耳听到,真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抱有那么大的恨意,而这些憎恨、绝望、残忍的情绪,都变成了一串又一串连接不断的污言秽语,像暴雨一样倾泻出来。即使我们只是在梦境中,那些滔滔不绝的脏话和辱骂也尖利得像是可以击碎耳膜。

那破屋的门忽然又开了,瘦小的身影冲了出来,飞快地朝远处跑去。那个孩子窝在草垛边,等了许久,夜渐深了,小村里的人也都睡熟了,那个孩子才从草垛边偷偷起身。她屋前屋后钻摸了一阵,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柴枝,点着了火,可看着又不像为了照亮,也取不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