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进门后,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打量着店面,“爹爹,我要这个。”
傅夺上前,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指着货架上的一个陶瓷小瓶子,“这个?”
“嗯!”小公主点头,陶瓷小瓶子上有两只憨态可掬的猫儿,画的惟妙惟肖。
里边放的是某种花露,也就是时下俗称的香水。
老板娘忙把孙子塞到儿媳妇怀里,上前把瓷瓶递给永安。
傅夺见状,笑道:“多少钱?”
“不,不要钱。”老板娘忙不迭的摇头。
傅夺勾唇笑道:“钱还是要给的,你们小本经营,不容易。”
“不要钱,太后娘娘给了民妇许多东西,民妇无以为报……”
“一码归一码。”韩镜不等对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多少钱?”
“一百二十文。”老板娘没敢推辞。
旁边一禁军取出纸币,点出一百二十文递给对方。
韩镜道:“县里纸币用的多吗?”
老板娘点点头,“陛下和太后娘娘造出来的,咱们华阳县早就用上了。刚开始有人不相信,带着纸币去大秦银号兑银,都能对出来。大概半年左右,县里用的就都是纸币了,看不到铜板了银子。”
政令顺利下达,百姓也能接受,韩镜自然满意。
“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来时母亲说过,你们有空可以去长安玩玩。”
老板娘受宠若惊的点头,“是!”
婆媳俩送他们离开,看着店内的木箱沉默。
“娘,您不打开看看?”
老板娘走上前,打开箱子,看到里边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最多得是布匹,都是他们县里看不到的好料子。
老板娘摸着细滑的料子,笑道:“青色的留给你爹,湘色的我留着,剩下的几匹你收着,留着你们一家三口做衣裳穿,多给豚豚准备一些,小孩子长得快。”
年轻妇人笑眯眯的收下了,她懂得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太后娘娘给婆婆的,婆婆心疼她,六匹布给了他们四匹,这些不是不能带回娘家的,她不能拿着婆婆对她的好,肆意挥霍。
“娘和太后娘娘很熟?”
“认识很多年了,算算大概有二十二年了,当初我还和太后娘娘合作做生意的,买的是香皂,太后娘娘弄出来的。当时香皂稀少,卖的贵,现在天下各处有好些作坊,买的便宜。”
“后来呢?”年轻妇人好奇问道。
“后来太后娘娘带着陛下搬离华阳县,去了肃州府,自那之后就很少见了,你们成亲前几个月,太后娘娘来过一次,在这边住了两日便离开了,之后再没见过。”
想想曾经,如今在追忆往昔,时间过得可真快。
楚风得知陛下来到华阳县,第一时间赶往馆驿。
等真正看到大秦皇帝时,对方的相貌让楚风有些震惊,没想到大秦皇帝如此年轻且如此俊美。
还未等他屈膝,便被对方制止。
“不用跪,恭敬不止体现在礼仪上。”
双方进入馆驿,楚风站在旁边准备听训。
“坐吧!”韩镜招呼楚风入座,“我是为私事而来,你不需要出面。”
“陛下从京都长途跋涉而来,卑职身为华阳县令,理应去码头恭迎陛下,请陛下赎罪。”
“何罪之有,都说我是为私事而来,本就没想给你压力。”韩镜看着眼前的青年,“差事可还顺利?”
楚风道:“回陛下,华阳县尚算安居乐业,虽然也有一些小偷小摸,却无大奸大恶之人,卑职定会上体天子,下抚黎民。”
“地方私塾也要抓紧,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务必在百年内,让大秦百姓人人都识字,地方官吏的廉政问题也要盯紧,你身为华阳县的父母官,官吏之首,可要做好表率。”
“是,卑职比不会有负陛下提点。”楚风激动的回答。
“你无需对我如何,你的责任就是教化黎民,华阳县的每一位百姓都是你的责任。一切都要依法办事,大秦律法或许还不够完善,对于一些你难以抉择的事情,可以逐层上报州府,再有州府递交京都。有些容易疏忽的地方,你们作为地方官吏也不能和稀泥,比如夫妻婆媳之间的争斗,打架就是打架,斗殴就是斗殴,这其中的差别需要你们根据现场情况进行判断。”
“是!”楚风边听边记在心里。
“还有一点,只要一个孩童的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大秦的子民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肆意剥夺其生命,孩子的长辈也没这个权利,一旦发现都要按照大秦律法进行审判。”
“是!”
楚风在这边和韩镜讨论律法的事情,一直到晚膳时分,他被韩镜留下来一起用膳。
晚膳结束,楚风回到住处,被父母叫住。
“怎的回来这么晚?”
楚风喝了一杯茶,道:“陛下来到华阳县了,我去寻陛下,被留下来用了晚膳。”
楚母的眼神都亮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君!”楚风看着母亲,笑道:“您怎么还没休息?”
“放心不下你,吃饱了吗?锅灶里给你温着饭菜呢。”
楚风心中一暖,笑道:“吃饱了,不过既然爹娘给孩儿留着,那就吃几口。”
楚父楚母相视而笑,“也不怕吃撑着。”
半上午,东桑村大部分都已经下地干活了。
韩青松作为现任的村正,正在家中算账。
当孙子跑进来,韩青松笑道:“跑什么,后边有狗撵你?”
小童摇头,“爷爷,陛下来了。”
“谁?陛下?”韩青松觉得孙子可能是在说胡话,张开嘴就要反驳,下一刻却骤然明白过来,“什么,陛下?”
“嗯,已经进村了。”
小童刚说完,就看到向来稳重的祖父慌忙起身往外跑。
他抓抓后脑勺,“还说我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仍旧撒开腿跟着祖父追了出去。
大秦皇帝,当年从东桑村离开的韩镜,再次返回村子。
这让整个东桑村都沸腾了。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得知消息,什么都不顾了,扛着农具狂奔会村。
韩家祠堂,似乎是重新修缮了,面积倒是没有扩大,至少表面看着光鲜不少。
韩家族长打开祠堂,韩镜领着永安入内。
他看着祠堂,眸色平静。
“当年我可没有进入祠堂的资格。”
他的话让韩家的族长和族老胆战心惊,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着笑。
“爹爹,为什么?”永安不解。
“那时候爹爹不被待见,也没人把爹爹当回事。”韩镜也没有上香,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带着永安离开了。
韩家的族老看到这一幕,心头苦涩。
他们真的是悔不当初。
早知韩家三房的小子能有今日的造化,当初他们说什么也不让韩家那般磋磨他们母子。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看韩镜今日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和韩家维持表面功夫的想法。
明明韩氏一族有一飞冲天的契机,却被他们阖族给集体斩断了。
父女俩来到祠堂外,一个面容苍老的女子突然冲上前,却被禁军拔刀阻拦在外。
那老妇激动的看着韩镜,大嚷着,“韩镜,是我啊,你大娘,你还认识我吗?是我……”
“放肆!”其中一禁军直接将泛着冷光的刀架在小王氏的脖子上,“谁准你直呼陛下名讳。”
小王氏吓得全身一哆嗦。
韩镜将永安递给傅夺,他负手走上前。
看着眼含希冀的小王氏,眸色冷冽。
随后露出一抹讥笑,转身走向女儿身边,“杖责二十。”
“是!”
小王氏怔愣间,被两名禁军架着手臂拖走。
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很快声音便消失了,而那闷声的敲打,让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韩镜上前抬手捂住女儿的耳朵,笑容温暖柔和。
韩青松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听候差遣。
等远处行刑结束,韩镜松开手,道:“要不要去爹爹小时候出生的地方看看?”
永安乖乖的点头,“要!”
然后伸出手臂,回到爹爹的怀抱。
一行人离开祠堂,后边有村民远远的綴着。
韩镜也没有让人离去,毕竟隔着一些距离,影响不到他们。
抵达曾经的宅子,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淋,韩家早已破败不堪。
二房早早的分家单过,四房更是自当初那件事后再也没回来,这里早就属于大房。
可韩大牛夫妻俩就不是个勤快的,曾经那六间在村里数一数二的青砖瓦房,早已变得模样。
韩镜抱着女儿跨入院中,韩大牛及其两个儿子看到这副阵仗,早吓得不敢动弹。
曾经被他们压着打的三房堂弟,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大秦皇帝,是他们垫脚都仰望不及的人物。
若对方要计较当初的欺辱,他们恐怕要被剁成肉泥。
绕过主屋,后边早已不见了当年的茅草屋。
想想也是,这都二十多年了,砖瓦房都变了模样,更别说是茅草屋。
角落的位置在就长满了杂草,坚韧的藤蔓爬满了半面墙,当年的猪舍和鸡圈也破破烂烂。
他抬手指着角落,道:“当初我和你皇祖母就住在这里,很多年前这里有一间茅草屋,冬天冷的全身发抖,夏天热的喘不过去。而且旁边还有猪圈和鸡圈,每日吃饭睡觉都能闻到粪便的味道。”
永安无法想象那种画面,毕竟她年纪还小,此时一脸的懵懂。
傅夺却忍不住蹙起眉峰。
他不是傻子,能帮助儿子打下广袤疆域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婆家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