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铃将那张记账的白纸叠好,连同那皱巴巴的五张五十快一起收进了薯片桶里,手中留下二十,揣进了睡衣的口袋。
钱这种东西,郁铃本来是想有多少就还多少的,奈何钟楚云就是不肯收,说什么日常生活有很多用得到钱的地方,身上不能一点也没有。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不急,你慢慢来。
不急就不急吧,反正一时半会儿确实还不清。
反正钟楚云说了,在人类的城市,每个人每只妖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有本事就一定养活自己。
既是如此,那她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不就是三千五吗?
虽说她这辈子也就摸过二百七十块钱,但仔细想想,要是按李姐开的工资来算,一天六十,一个月一千八,两个月就够了!
只不过李姐那是要从早干到晚,周末也不休息的,工资一定会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不少。
如果自己新找的工作没有那么好,就会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得到这笔钱。
但是没有关系,妖精的寿命长着呢,几个月的时间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要努力干活,过不了多久就自由了!
小棉花如此想着,握紧了有些红肿的拳头,给自己狠狠鼓了一把劲。
买完过冬的衣物后,钟楚云进卧室补了个觉。
郁铃为她合拢了卧室的房门,转身回到沙发边时,先是关掉了暖风机,后又把电视音量调到了自己能听到的最小范围,独自坐在沙发边安安静静看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视。
李姐的店里是没有电视的。
进了城的小棉花是不能幻化妖身,随着风儿在草地上四处打滚的。
在偷跑出去的这些天里,郁铃无聊了也只能听着李姐那边洗脑的短视频声,独自坐在收银台前发着自己的呆。
她会想想那些对她而言早已隔世的山中岁月,也会想想与自己分离不久的那只狐狸。
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再怎么想也不会改变,所以仅仅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如果打发时间的方式可以选择,那么比起胡思乱想,她还是更喜欢看看电视,看看山外的人类平日里到底都是怎么生活。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
五点半左右,家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郁铃跑到门前按开了客厅的吊灯。
郁铃有些饿了,可卧室的门还紧紧关着。
她站在卧室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便又乖乖坐回了沙发。
考虑到钟楚云最近可能都没怎么休息好,今天更是三点过才吃完了那份水饺,这个时间点大概是只困不饿的,郁铃便没能忍心将其吵醒。
毕竟这只坏狐狸没休息好,怎么想都是她不辞而别的错。
虽然郁铃觉得自己有站得住脚的出逃理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到底还是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别的做不到,往后多给人家一点理解还是应该的,不然就会变成一朵没心没肺的坏棉花。
郁铃想,她就等钟楚云醒来好了。
如果挺晚了还不醒来,她就把晚饭做好了再去叫她。
时间走得不快也不慢,七点不到,窗外的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郁铃走进厨房,提前煮上了饭。
差不多在七点半的时候,她又一次起身走进厨房,打开了那个许久没有碰过的冰箱。
上一次给钟楚云做饭,还是一周以前的事。
冰箱里的菜是新鲜的,一看就才买没过多久,可家里的锅和碗却一直摆放在她离开前一夜摆放的位置,显然这一周里从未被人动过。
郁铃不禁想,钟楚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做饭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些新鲜的菜,是在确定找到她以后才特意去买的吗?
特意买来做什么呢?是怕她回来后没有东西吃吗?
不对,善良绝对不会是一只狐狸的本性。
坏狐狸之所以提前把菜都备上了,八成是因为知道那个会为自己做饭的棉花要回来了,提早做好了新一轮的压榨准备。
对,按狐狸的狡猾程度来看,钟楚云一定是这样想的。
郁铃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做好了当天的晚饭。
八点左右,她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小声问了一句:“你饿了吗?”
卧室没有开灯,窗帘也是合上的,整个里屋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床上侧躺的钟楚云翻了翻身,短暂沉默后呓语般地“嗯”了一声。
“饭我都做好了,我等你起来一起吃。”郁铃说着,两步退出卧室,走到厨房里乖乖坐了下来。
钟楚云起来得很快,去卫生间里漱了个口,便像往常一样坐到了她的身旁。
一周不见,好像彼此都没发生什么变化。
只有郁铃自己知道,在离开这个地方的这些日子里,她总是时不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李姐对她很好,会陪她一起吃饭,话也比钟楚云要多上不少,但她就是感觉有哪里特别不一样。
虽然一点也不想承认,但郁铃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挺喜欢和钟楚云在一起的。
只要是坐在钟楚云的身旁,无论是一起吃饭,还是一起看电视,都能给她一份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心安。
这样的心安,放在从前,也就只有那只叫林双的狐狸能给她。
可她知道,钟楚云就是钟楚云,总这样不自觉地将她们进行对比是一种非常不对的行为。
所以她一次次压下了心底泛起的那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能像依赖林双那样再去依赖钟楚云了。
在这世上,没有谁是靠得住的。
这话不是说狐狸不靠谱,只是她自己切身经历过了一些事情,算是明白了老天爷挺讨厌自己的这个事实。
一朵不被老天眷顾的棉花,就算遇上了一只非常值得依靠的狐狸,也是会被一道雷给劈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