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一门金的洪老爷子坐在花厅里,手里捧着茶盅打磕睡,白发白须,一付老态龙钟的模样。
洪胖子从屋外溜进来,看了一眼几个靠窗坐着的人。
窗边坐着个极年轻的人,一身暗红绸缎的长衫,眉目秀雅,手中也托个茶盏。
他身后站着一关道的道众。
洪四海扬起笑,对那人打个招呼,快步走到洪老爷子身边,弯腰缩肚,满面为难的说道:“师父,七爷没答应。”
洪老爷子还低着脑袋,一点一头,胡子垂进茶盅里,沾上茶水也不知道。
“师父。”洪胖子微微提高了声调,又对那年轻人笑一笑,摆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失礼了,我师父人老觉多,这时不时就得睡上会儿。”
那年轻人也微微笑一笑:“不妨事,让老爷子睡一会。”
连声音都很是低柔。
洪老爷子恰在这时醒来:“什吗?”他眼花耳背,手张在耳边,好像这能让他听的更清楚似的。
“七爷不答应。”洪四海还是压低着声音。
“什吗?”老爷子还是听不清。
“我说!七爷他不答应!”洪四海一字一顿,提高了声调。
洪老爷子这才听明白了:“老七不答应?”
他耳朵虽背,但声音洪亮,比五门主那个说书的还更响亮,一声出去,不说屋里的人,隔道墙的人都能听得见。
“这个老七,脾气也太耿了,这样的好事,他为什么不答应啊?”洪老爷子眯着眼,噘着嘴,把茶盏往桌子上一磕。
“七爷说了,八门是老祖宗创立的,到他这儿不能说并就并,对不起祖师爷。”这词儿都是洪四海现编的。
白七爷可没这么说,白七爷说的是“不并”“不见”“他是个什么东西”。
“倒也有点道理。”洪老爷子握着拐杖,眯眼噘嘴,白胡子一抖一抖,像个糊涂的老头子,“这老七啊,他的脾气比他师父那可是臭得多了,他师父当年那可是……”
一脸村口老大爷讲古的模样。
“师父!师父哎!”洪四海赶紧打断洪老爷子讲古,“说正事儿!”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啊?”洪老爷子想起来了,“哦,哦,并帮啊,那还得再商量商量。”
那年轻人坐在窗边,听这师徒两个一唱一合,一言不出。
听洪老爷子说还要再商量,他喝了口茶:“好茶。”放下杯子对洪老爷子微微笑,“叨扰一门主,咱们下次再会。”
洪四海点头哈腰把红阳先生送出门,转头看一眼还耷拉着眼皮的洪老爷子:“师父,你这戏也太过了。”
“我戏还不好?”洪老爷子表情一收,全无老态,须发虽白,但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一巴掌打在洪四海的大肚皮上。
打得洪四海肚皮三层肉都抖,他捂着肚子,嘟嘟囔囔:“您这戏我都看不下去,太假了,换楚老门主那肯定比您真。”
“你个小兔崽子,老楚唱了一辈子戏呢。”洪老爷子抄起拐杖就要打徒弟,举起来又放下,叹了口气,“难呐。”
一关道来势汹汹,八门中倒有几门同意入道,要拦也拦不住。
洪四海皱着眉头:“可……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地道啊。”把事儿全推到七门,七门可就只有七爷一个人。
“是不地道啊。”洪老爷子叹息道,“可我打眼一瞧,那人邪性得很,不是七门镇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