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胃病我是知道的,但向来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或发生在什么时候,不过想来也是,被我那样罚饿式训练,他不得胃病才有鬼。
那之后,约摸是心理作用吧,我偶尔会下厨做几顿好的招呼他吃,他这人也不知是天生跟我不对付还是怎么的,平时吃饭一声不吭,只有吃我做得饭时会煞有介事地挑刺说这不好吃那不好吃,气得我恨不得一碗扣到他的脸上,虽然好几次我的确那么做了,但都被他躲开,真是可恶。
那时候的我十分希望他能识相点自己离开,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我也会后悔为什么当初他跑了我却非要找他回来。
没错了,我也曾经弄丢过他,但最终又想方设法地将他找了回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怕老爹吧。
老爹是一个极为“重视”家庭的人,在我们小的时候,每一年,他都会举办一次所谓的“春游”,一是为了巩固我们这几姊妹的兄弟情谊,二是为了维系那在他看来十分重要的家庭氛围。
用一队的房车出行,我们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包间,并且每个孩子都会带上自己的仆人。
那时季枭刚来我身边不到半年,我俩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次出行,我原本是想带上管家的,但管家的确不能离开公馆,而那时老爹也明确表示就训练季枭为仆人这件事,他要看看成果。
于是我便只能带上季枭。
季枭真是找事的一把好手,进了车内,他直言不满意仆人专用车厢内简陋的设施,还说什么里面一股子“老人味”,非要跟我挤在一起。
我当然不愿意,当时因为警惕着老爹的“打分”,所以我便对季枭格外严格一些,刚开始我是叫三弟随行的那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将他捆走,可没料到后半夜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他会敲响我的门,并在我只开了一点门缝的情况下非要挤进来。
我记得我当时气急,说:“再不滚我就把你的手指压个稀巴烂。”
他一咧嘴,“压吧,压烂了算你的,医药费也算你的。”
于是我便尝试着缓缓关门,没想到他的手都被压得变形了却还死死扒着我的门框不松开,他只微微咧嘴,咬牙看着我,像是在赌究竟是他更狠一些还是我更无情一些。
我败了,承认我做不出伤害别人身体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害怕他扒在我门边的情状被别人看到,大哥和三弟倒都还好,最小的那几个简直就是老爹最致命的眼线,讨厌得紧。
跟季枭对峙的时候,其实我也是狠了心的,季枭的手指被我压得有点变形,他抬手给我展示的时候,甚至还微微颤抖。
我看着上面明显的压痕,说不被吓到是假的,连忙将它轻轻按下去将它放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医药箱,滑到他的面前:“自己处理,非要睡这儿就睡地上,要么就乖乖回你车厢去。”
久久地,季枭都不开口,我只背对着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约摸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太多,最终我转过身,却发现他竟靠着椅子的一角,就那么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地板硬得不可思议,在我看来在那上面睡觉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时间我有点被震慑到了,他的伤口也没有怎么处理,就是将发红的手指揣到自己的袖中,像是在取暖的样子。
我简直看不下去,拿起被子和床边的医药箱就蹲在了他的旁边,我不知道他醒没醒,反正,看他那副模样,我是睡不着的。
给他包扎的时候,他应当是醒了吧,不过约摸是害怕尴尬,至始至终,他都闭着眼睛,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后背热得厉害,还未回头,富有弹性的胸肌便贴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熟悉的轻笑。
我一脚将季枭踹下了床,季枭果不其然早有预料,没有滚在地上,而是直接起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喻青书来叫过你了。”
大哥名叫喻青书,我常称呼大哥为“青书哥”。
季枭向来不喜欢我大哥,在那个时候他或许表现得还没那么明显。
一切收拾完毕后,我们会在第一个停靠点下车吃早餐。
我起得有些晚了,走出车门的时候,老爹早就被他的一众子女簇拥在中,众星拱月般环绕着,除了大哥,无一例外,他们眼中充斥着崇敬与对权威的惧怕,性格稍微放得开的,可能会趁这个机会到老爹面前卖力表现。
当然,老爹身边也惯例有一个貌美贤良的妇人,她姓兰,名为兰淑然。
此刻她正在不远处为我们所有人准备早餐,她是老爹如今的妻子,平时负责照顾老爹膝下的几个孩子,虽然这几个孩子都不是她的。
老四名为喻景盛,几姊妹中嗓门最大的那一个,此刻正命令兰阿姨给他多放一些果酱,兰阿姨说果酱吃多了对他身体不好,他便顺嘴骂了兰阿姨几句,回过头,约摸是察觉到老爹不甚友好的视线,他又在兰阿姨走过来时跟她道了歉。
照常理,我本应当第一时间上前跟老爹问好的,老爹是个讲究传统的人,我敢说如果我不吭声,他一定会生气的。
但就在我开口之前,却忽然听到身旁的季枭说:“哦,我家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