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净余生心事

说书人眉飞色舞,严他锐不知怎地,略觉坐立难安,又不是毫不被故事吸引。

他频频地打量秋旷醒,看秋旷醒作何反应。

某次一看之下非同小可:正见秋旷醒将两片那辛呛怪叶贴上眼眶下方,不多时,两行清泪寂寂而下,滴入他手中一只玉杯。严他锐一惊,疑惑不解——故事犹自讲到武帝与将军初通心意不久、蜜里调油恩恩爱爱的一段——说书人登时也吓得停住了。

秋旷醒镇静道:“?继续。”

很快用辛叶贴了又贴,流泪滴满半盏玉杯,忽地转头邀请严他锐道:“你喝不喝?我只能流出这么多了。你若喜欢,我只喝一小口。”

严他锐看看他双眼微微红肿,倦容惫声,百般寻思,仍参不破其中天机,不得不问:“这是……?”

秋旷醒显得有些哽咽。夏珑代为解释道:“严公子,我们王爷觉得有生之年喝过最甜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眼泪,昔日很喜欢兑些烈酒当蜜酒喝。”

严他锐:“……”

严他锐尚不清楚这泪水实是千年成仙花魂的花蜜,越听越怔,细辨秋旷醒神态认真,想笑出声又忍住了。历史上,也有过三五位闻名于世生携体香的传奇美人,因此他没太把秋旷醒萦身芳香当回怪事。

不过,还没听说过谁记载历历香妃中,有哪个是这样对自己物尽其用的。

反正严他锐暂时不了解此事或多或少含有郑重意味:纵是凡间灵识初绽最小最小的花妖,修炼以后,也是轻易不肯再给人采了蜜去的;只是既然秋旷醒期待,尽管感觉怪怪的,严他锐还是接过玲珑杯,浅尝剔透泪,如实讶异地评道:“好甜。”

弹指秋旷醒有一点点得意,他捕捉见了,心底怜爱,没有戳穿,放它飞快纵去藏起。缓缓才问:“但你是怎么发现的?那一次你是不是哭得很伤心?”

不是哭得伤心,等闲泪流不入唇缝间。当然,能这般大哭痛哭的时候,想想惟有小时候。秋旷醒早已不回忆什么契机了,也不在意,听到他特地发问,单觉得意外。

秋旷醒失笑:“已多少年了,早记不得了。”

不料严他锐还是叹气,喃喃道:“为何偏偏不能是我比你年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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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艳鬼试图立功。

听罢几回话本后,严他锐去外头拾了雪上一地风欺雪摧、盛开而跌的红梅花,带回殿中来。秋旷醒不愿折花,却自是不抗拒落花的。点点红玉朵朵艳灯缀得室内氛围生彩生欢,无形中也提了提秋旷醒的心绪精神。艳鬼看在眼里,献策道:“王爷,公子,关于太子,我有一计。”

秋旷醒:“嗯?我不是要对付愁儿。”

艳鬼:“不是,我……臣苦思冥想的是太子秘定大婚一事。此事太子未必放弃,哪怕与您谈不拢,回头还是可能一意孤行,先斩后奏。倘若事情来不及传出去,严公子已被赐死也罢,倘若传出去了,后宫前朝皆知,天下皆知,您道魏国皇帝会不会变得顾忌太子颜面,宁愿太子背个‘其行荒唐,其心也善’的名声,而不是颜面扫地?到那时候,您如何自处?要不然丝毫不留情面,抱终生之疚出手制止,坐实太子颜面扫地;要不然指不定便从此与严公子隔海相望,只剩相敬相思,不得相伴相依了。这可不成。”

秋旷醒抬头望望严他锐,严肃道:“此事确需妥善解决,为此,我才也有要向戏愁讲的话。只不过,他若情出于真,不该忽略对方心意不放手才对,他若情不复真,何必执着至此?严公子,你究竟为他提议了什么政计?”

严他锐淡淡道:“我替他思索办法拉拢了几名旧不站队的文臣武将,管了管前些年的黄县水患,办了几件皇城里的案,贬远了一名侍郎两三名不利于他的学士……”

“……”饶是秋旷醒不插手前朝文政,也清晰晓得这虽不至于是太子的全部功劳,倒也基本囊括了方方面面。

严他锐安慰道:“害你两难了,我已在仔细推敲对策。”

纵使自家已在推敲对策,多听建议,再行选择,总更难错。两人一齐好奇朝艳鬼示意,艳鬼便喜滋滋地宣布:“那小太子不就是可能抢先成亲么?我想来想去,您二人比他更抢先一步成亲就行了啊!难题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