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芸怔了片刻,脸色忽然变了:“你胡说!”
周鸿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继续悠然道:“说起来,婶娘也真是有趣儿。以陛下之尊,都舍不得两位皇子名声有损,婶娘倒不怕妹妹沾上这谋逆之罪呢。妹妹既嫁了四皇子,就与四皇子是一体的,若是妹妹有谋逆之罪,岂不会牵连了四皇子?嗯——不知陛下若是得知此事,会如何处置。”
沈青芸的脸全白了。会如何处置?那用膝盖想也知道啊。皇帝就是不想杀两个儿子,才把他们谋逆的罪名全栽给了陆家。若是这时候有人说,其实四皇子妃也谋逆了,那皇帝为了洗脱自己儿子的罪名,当然是把儿媳妇悄没事处置了,就此死无对证最简单哪。沈青芸是要把女儿从圈禁之地救出来,并不是想把女儿害死啊。
“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想害死润儿!”沈青芸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有什么凭证!你没证据!”
话虽如此说,她自己心里却是明白的。这事需要实证吗?哪里还需要呢!齐王寿王的确是要谋逆,这皇帝心里明白得很。男人要谋逆,他们的妻子会真的丝毫不知?说给鬼听鬼都不会信的。而且周鸿如今在皇帝面前是功臣,他说的话 ,就是无凭无证也要信三分的,更不必说这等明摆着的事。只要周鸿去皇帝面前把这事一提,没几天,周润就会报个病逝或者暴亡了。
相比沈青芸的癫狂,周鸿愈发显得从容而冷酷:“此事,婶娘也一样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叔父和三弟知不知情呢?”
“不,不!”沈青芸失声叫了起来,“瀚儿什么也不知道!”
周鸿淡淡一笑,端起旁边的茶杯,用杯盖细致地撇起茶沫来,不说话了。
沈青芸站在当地,呼吸急促。周鸿这是在警告她,倘若她要纠缠不休,要闹事,那么不单是周润,就连周瀚她也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沈青芸看着消瘦的儿子,十指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女儿如今还活着,不过是圈禁没了自由,但她还是皇子妃,还能衣食无忧地过日子。她是救不出来的,一定要折腾,还会把周瀚搭进去。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将来还要看他传宗接代,靠着他养老送终……她的眼睛终于低下去,不再说话了。
周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二哥——”
“嗯?”周鸿眼睛一抬,看的却不是他,而是沈青芸。
沈青芸立刻拉住了周瀚。周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婶娘如今——还要妹妹和离吗?”这会儿他一口一个妹妹了。
“……不,不必了……”沈青芸这几个字几乎是带着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女儿是救不得了,肯定救不得了,周鸿这个野种,是存心来报复她的,她不能上当,不能受不住他的激将之计把儿子也赔了进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可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她仍旧知道,是她自己亲口放弃了女儿,选择了儿子。
从南园出来,周鸿的神色还是冷的,直到回了长房,他才缓缓地说:“刚知道我娘的事情时,我就想要报仇。那个爵位和家产我都不稀罕,可我不能让他们害了我娘之后,还如此自在地安享富贵。”
顾嫣然低声说:“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这些了。”沈青芸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安然度日,而周励失了爵位就等于失了一切,赵氏太夫人在南园之中消磨余生,甚至连周瀚,他日后大概也没有什么前程了。尤其新帝继位之后,对齐王和寿王可不会如今上这般宽容,自然跟他们有关的人如周家二房,也休想再得什么荣华富贵了。
周鸿轻轻摇了摇头:“沈氏可恶,可叔父和太夫人,他们更是首恶!”但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他的亲祖母,仅仅是限于血脉,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报复沈青芸。
顾嫣然把手塞到他手里握住,轻声说:“我明白。不过,你已经做了能做的事了。我想母亲在天有灵,一则定然是想看到害自己的人得了报应,二则,更想看到你过得平安顺意。如今,我们有了元哥儿,还有了这个——”她轻轻把周鸿的手拉到自己肚子上,“母亲看到你家宅和顺子孙绵延,一定可以瞑目了。”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父母的手,突然顽皮地伸出小脚踢了一下。周鸿觉得手心一动,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掌心一直钻进了心里。他握紧顾嫣然的手,紧紧地贴着妻子的肚子,轻轻地说:“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