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也并不是没有外戚支持的。潞国公府虽然已经凋零,却还有他的岳家许家。许大将军这些年经营西北,渐渐也要成为皇帝所忌讳的外戚一党了。偏偏在这时候,许骐居然能急流勇退,将功劳全送了周鸿,自己竟要退下来。如此一来,许家不必担着外戚为患的名声,却仍能通过周鸿享了好处,简直是一举两得。叫他如何能够忍受?
可是,终究是在周鸿一事上处置得太过急躁,引发了皇帝的疑心。其实有时候,皇帝手中有没有证据,并不是非常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究竟相信谁。倘若皇帝已经不肯再信任他,那么即使这三件事都没有实证,皇帝只因茂乡侯府子弟的纨绔言行,都可以夺去茂乡侯府的权势乃至爵位的,到时候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徐先生嘴里也一样发苦,半晌才道:“当初东主也是为了……罢了,如今再说什么也无益,谁能料到那一枚核舟居然会在顾家人手中……东主,为今之计,要想后路了。”
“后路?”陆镇苦笑,“东南已派了顾运则去,就连西北那边,也有招抚使分权,甚至还送了潞国公世子过去,陛下这是在为十年后做打算了罢,我又哪里来的后路呢?”
徐先生沉声道:“自然还有的,齐王殿下,就是东主的后路了。”
陆镇哈哈笑起来:“先生虽然神机妙算,可对我那大外甥,却并不怎么了解。”
徐先生一直重点在研究先帝以及今上,对齐王殿下还真不怎么了解,闻言不由道:“怎么?东主可是齐王殿下的助力!”
陆镇笑道:“是助力不假,可若我这助力没了,先生说说,皇上会因此偏向立晋王为太子么?”
徐先生不由得沉吟起来,缓缓道:“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是因喜爱齐王殿下……”
皇帝自己当初就是因中宫嫡出而继位的,他倘若不是实在喜欢齐王,大约早就立了晋王为太子了。亦即是说,齐王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源自他自己,而非陆家。
徐先生细细一想,顿时觉得有些危险:“但若东主获罪,对齐王殿下可并不利!”舅舅家有没有出息都不要紧,可有个罪臣舅舅,却是不行的。
陆镇讥讽地一笑:“倘若皇上私下里处置我呢?他可不会替我周旋。”
“这——还有德妃娘娘……”徐先生有些冒汗了。一直以来陆家依仗的不过就是齐王,倘若齐王都不可靠,陆家要靠谁呢?
“妻妾终是外人,儿子却是自己的。”陆镇沉沉地道。
徐先生只觉得匪夷所思:“东主,未必如此。”
“齐王,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陆家。从前,他是嫌陆家有用的人不够多,这一点,当初我丁忧之时便知道了。”陆镇仿佛没听见徐先生的话,只是缓缓地道,“我这几年未有兵权,他也嫌弃我沽名钓誉;如今西北一事上我处置失利,他更嫌弃我自作主张,不肯听从娘娘的话……我这个外甥,其实十分难伺候。”
徐先生紧紧皱着眉头:“依东主这样说,齐王殿下竟是并不需要我等了?”
陆镇苦笑了一下:“只要皇上春秋鼎盛,仍旧喜爱着他,他便的确不大需要我,因此,他也绝不会全力助我。倘若我当真被问罪——他或许会帮我,或许——会大义灭亲。”
徐先生迟疑道:“依僚下看,齐王殿下当还会帮您的,毕竟外家获罪,于他无益。”
陆镇冷冷道:“若希望不大,他却多半会大义灭亲。先生,我不能赌。我们既不能赌皇上不疑心我,亦不能赌齐王定会助我们。”
徐先生明白他的意思,陆镇一直以来,都是个要把一切都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由自己算计的人,要他将成败的权柄交到别人手中,由别人来决定他的生死,却是不行!
倘若换了茂乡侯,会觉得只要我将证据全部抹去,皇上即使疑心我,亦不能将我怎样。可在陆镇,却是连皇帝的疑心也不愿要的。
相对而言,徐先生更愿意跟随陆镇这样的东家,也不愿跟着茂乡侯那样得过且过自欺欺人的主子,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陆镇太过犀利,因为照陆镇这样的说法,他们竟然是已经没有了退路。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让齐王登上皇位——是皇位,而不是太子之位!
徐先生觉得心惊肉跳:“东主……这,这不成……”
“为何不成?”陆镇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