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呢……”景泰公主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孟瑾,“瞧着也像。这几个又是谁?”
孟瑾忍着气道:“这是臣女的小妹,这是臣女的表妹。”
景泰公主啧了一声,目光小刀子似的在四人身上脸上都刮了一遍,才笑道:“孟节罢了官,家里用度只怕是紧了吧?来上学也不知道做几件好行头,这样穷酸,可不是给闺学抹黑呢?”
孟家当然远不到吃紧的程度,只是孟瑾素来不尚华丽,孟玫还小也不宜打扮。至于顾家姐妹,却是孟素蓉要在顾老太太面前做出个银钱吃紧的样子来,再说也要看着孟瑾的装束,故而今日都十分素朴。谁知道景泰公主就揪着不放,索性贬起孟家来了。
孟瑾就是泥人儿也有个土性子,低头站着,腰背却挺得笔直,淡淡道:“闺学里是教文育德之处,并非教人争奇斗妍的,先生们非浅薄之人,必不以衣饰为重。”
这就是暗讽景泰公主以衣取人,乃是浅薄之辈了。景泰公主顿时吊起了眉毛:“掌嘴!”她身后两个宫女立刻就要上来。
孟瑾猛地抬起头盯着景泰公主:“公主前来闺学,无故责打臣女,是何道理?”
景泰公主一声冷笑:“本宫说打那就是要打,跟你讲什么道理!”
她身边的宫女已经走到孟瑾面前,抬手就打。孟瑾一把将她的手挡开,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簪尖顶在自己咽喉上,冷笑道:“孟家清白之女,不受无辜之辱,公主若能说出为何责打臣女,臣女领罚,若是只为公主解气,臣女血溅于此,岂不是更能让公主出气?”
谁也没想到孟瑾居然如此强硬,连景泰公主也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道:“你敢!”
孟瑾的回答是将簪子往里一送,白皙的肌肤深陷进去,仿佛已经渗了血。两名宫女顿时没了主意,回头去看景泰公主。这打个臣子之女也就罢了,以公主之尊,顶多事后被皇帝斥责几句,就是道歉都不必的。可是倘若逼死了人,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不说孟老太爷还任着祭酒之职,单说孟节虽被贬官,却并没贬成白身,孟瑾正经还是官家小姐。堂堂公主无故逼死官家女,说出去不必御史弹劾,皇上的脸面也没了。
景泰公主这会儿是骑虎难下,周围连学生带先生都被惊住了,正在踌躇,就听后面有人细声细气地道:“皇姐,孟姑娘也是无心之言,纵有得罪之处,皇姐宽宏大量就算了吧。”
说话的正是宁泰公主。她不如景泰公主美艳,却是清秀可人,尤其两弯眉毛新月似的,随时都像在笑。穿一身杏黄色襦裙,裙角绣着大片的紫藤花,阳光下瞧着清爽动人。
这话算是给景泰公主递了台阶,景泰公主顺势哼了一声:“既然你说情,那就罢了,走,进去瞧瞧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扭头带着王姝走了。
宁泰公主向孟瑾等人笑了笑,跟着进去了。她身边的伴读倒是走了几步,回头来对孟瑾悄悄挑了挑拇指。这伴读比宁泰公主还要大一点儿,瞧着总有十四五岁了,身材高挑,肤色微黑,穿了一身近似胡服的装束,走路的步子都比一般女孩儿大些。
人一走,钱喻敏就扑了过来:“快,快把簪子放下,你可吓死我了!”
孟瑾倒是神色自若地放下了手:“怕什么,我不信她当真敢逼死我。”
钱喻敏心惊胆战地看她的脖子:“破了……”
顾嫣然忙着拿了条干净帕子替孟瑾裹住伤处,还好只是刺破了一点皮,沁了几滴血珠出来。虽说闺学里都是是女孩儿,也难保没有磕着碰着,故而也备了些伤药,自有管事的婢女将孟瑾引去了屋里,清洗上药。
上药的是个中年女子,敷罢了药才叹道:“你这性子,也委实太烈了些。不过若换了我,也会如此。”
钱喻敏到这时候才能又笑出声来:“宁先生,您这——跟没说一样啊。”
宁先生瞪了她一眼:“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叫你画的画交了没有?”
钱喻敏顿时苦了脸,默默退到一边去了。宁先生边洗手边叹了口气:“闹了这一场,今儿这课也不必上了,你回去歇着吧。”顺手摸了摸孟玫的小脑袋,“吓到了没有?”
孟玫点了点头,一手拉着孟瑾,一手拉着顾嫣然不放了。宁先生又叹了口气:“别怕,只是刺破了一点点,不会留下疤痕的。回家去好生歇一日,后日再来上课吧,先生替你们请假。”
从趣园出来,钱喻敏也不上课了,也不坐自己家的轿子,跟孟氏姊妹挤在一辆车里,忿忿地骂着景泰公主:“我说她为什么要来咱们闺学呢,十之八九是冲着你来的。”又忧虑起来,“怎么办?若不然我们换别处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