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笑嘻嘻地应了,众人举步往前走,他便觑个空儿挤到顾嫣然身边笑道:“表妹看上了什么只管说,我买给表妹。”
顾嫣然正躲着他呢,就连周瀚她也躲着,免得再让韩绮想出个什么招儿来踩她,见韩晋又自己凑了上来,心里就烦。幸而戴着帷帽,倒是不用陪笑脸,淡淡地道:“多谢表哥,我也带了有银钱的,表哥很该替老夫人和姨父姨母买点东西。”
韩晋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是该买,可若买了,今日之事不就露馅儿了么……”他当初在京城时也有个名声,太子少傅家的长孙,书读得好,人生得也好,出门去谁不高看一眼?就是在外头遇着各家夫人们带出来的女孩子,也都免不了要悄悄瞥他一眼。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京城里也有诗会画会,各家的少年男女在长辈监督之下见面也是有的。更不必说那些久居京城的勋贵官宦人家,多年嫁娶,那亲眷网铺得极大,哪家算算也能叫个拐弯表兄表妹的,有时说话便更方便些。
那时候他跟着祖父也没少出风头,无论向哪个女孩儿献几句殷勤,也都能博得青眼,至少也要笑上一笑,倒没有哪个如顾嫣然这般冷淡。就说舅舅家那位玫表妹好了,比这位表妹就小一岁,每次自己去了都是笑嘻嘻地直唤表哥,求着自己给她淘弄外头那些小东西,哪似这一个——人不大,倒是古板。
周瀚在旁边跟着,倒是笑道:“还是顾姑娘孝顺,我也该挑几样东西给我娘才是。只是不知道挑什么好,韩兄你可得帮我想想。”他一边说,一边借着摊子上花灯的光亮往顾嫣然帷帽里瞧了瞧。其实今日是他撺掇着韩晋来沔阳的,顾嫣然那条绣着含笑花的帕子弄得他百爪挠心,怎么都想弄明白了。
“京城什么好东西没有,周公子不过捡着沔阳这边有些特色的东西买几样,让侯夫人瞧瞧新鲜罢了。”韩绮笑盈盈地接口,不动声色地插到顾嫣然和韩晋之间。
“韩姑娘说的是。”周瀚本来也不是要挑什么东西,随口答应一句,捡起一柄竹刀来看了看,笑道,“这个东西,我二哥小时候倒喜欢。”
韩晋想了一想,不大确定:“是你庶兄周鸿?”他肚子也有京城人家的一本帐,自然知道周瀚说的是谁,只是不确定周瀚这时候会想起他的庶兄来,毕竟周瀚的嫡亲兄长、平南侯世子就是因为跟这个庶弟赛马才身亡的。
“是。”周瀚窥着顾嫣然的脸色,只是有隔着层帷纱看不清楚,“他打小就爱这些舞刀弄剑的,如今去西北从军了。”
韩晋有些惊讶:“周二公子今年也只才十六七岁吧,这就去西北从军了?”
“过了这个年就可算十八了。”周瀚笑笑,“本来我母亲也说年纪太小,西北又是苦寒之地,无奈他胆子太大,在京城里恣意行事得罪了人,父亲无法,只得将他送了去西北,也好避一避祸。”
韩晋越发的好奇了:“这是闯了什么祸?难不成又跟人打架了?”他在京城的时候好像也没听说过纨绔圈子里有周鸿这号人,若不是平南侯世子过世,只怕外人都不知道平南侯府还有这么个二公子呢。
周瀚稍稍压低了声音:“年前李御史那案子,韩兄总知道的吧?”
这案子谁不知道?韩老夫人也正是因此才全家迁回原籍守孝的。
“李御史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皇上虽不曾罪到他家中人,却也是亲口断了他下天牢的,可见是有罪,京中诸人,也是因此才不好去吊唁。”周瀚叹了口气,眼睛却瞥着顾嫣然,“偏我那位庶兄,不但跑上门去吊唁,还亲自送棺柩出了京城。”
韩晋倒吸了口凉气:“那不是得罪了茂乡侯府?”
“可不是。”周瀚摇摇头,“他不但送出了京城,还想要一路送到李家家乡去,也不顾李家孤女寡母要避嫌。一直走到夷陵,大约是身上没了银子,才被我父亲使人拦了下来。父亲怕他留在京中被人报复,这才送他去了西北。”
“哦——”韩晋有些感叹,“周二公子确实——莽撞了些……”
顾嫣然站在一边,看起来像在摊子上挑东西,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听周瀚的话:李家孤女寡母,一直走到夷陵,身上没了银子……
她忽然想起了在夷陵客栈后门院墙外面听见的那几句话,怎么,难道那个当了身上玉佩给李夫人买药的周姓少年,就是周鸿?那么那天李菡姐弟来回拜的时候,记得是有个少年陪她们一起来的,但站在了门外并没有进来,当时她在里屋,只从帘子缝里影影绰绰看见个人,却也没看清楚相貌,莫非那个就是周鸿?可好像又比在生辰宴上见的要高些——是了,都一年不见,少年人十五六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自然一年变一个样儿,就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