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觉得荒唐的轻笑,宏晅亦有一声轻笑,清冷地问她:“夫人想让你代为照顾皇五子?朕怎么不知这事?”
她一噎,复又有些恍惚地再度看向我,我居高临下地回看着她,生硬道:“瑞贵嫔可是因为帝太后离世故而伤心得神志不清了么?本宫为何要托你照顾皇五子?本宫又没有身体不适……即便有,本宫把他交给宜贵姬不就得了?”
她慌乱地摇着头,定了定神又说:“陛下……陛下您信臣妾……臣妾有一双儿女在,为何要害夫人……是她有心要害臣妾,她昨日刚见……”
她声音太大,吵醒了正在我怀中熟睡的元洵。元洵胡乱蹬着,蹬乱了襁褓。我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闲闲为他整理着,瑞贵嫔的声音在看到他身上那件衫子时蓦地滞住。
实际上,那件衫子比元洵要大了许多,那本来不是他的,是皇四子元汌的,瑞贵嫔再熟悉不过。
出自樊娘之手,前阵子我搜宫时找到的,竟会派上这样的大用场。我浅蹙眉头,抬头凝视着她:“本宫昨日刚见过谁?你说。”
她怎么敢说。她的一双儿女都在月薇宫里,等同于在我手里。我淡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其间有什么误会,贵嫔还是早些说清楚得好。免得冤枉了你,一会儿本宫怎么和皇四子还有敬悦帝姬解释?”
她死死盯着元洵身上那件小衫,死咬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一双儿女的安危,是她不敢赌的事。也许在她足够理智时她会觉得我决计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害她的孩子,但现在一切都在她一念之间,就如同我让璃蕊和红药务必随去月薇宫护好阿眉、以防瑞贵嫔狗急跳墙之下做出什么荒唐事一般,她也势必会担心在她全盘托出之后我会不会被逼急了而拉她的孩子殉葬。
“你……”她喉间沁出了分明的恨意,双眸逼得通红,须臾之后似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一软,垂首缓了许久也再没说出话来。
“郑褚。”宏晅沉声一唤,“瑞贵嫔和鹭夕宫一众宫人,先交宫正司审。”思忖一瞬,又说,“先审宫人,贵嫔暂且关押。”
直至被宦官带走,瑞贵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我在她离殿前,神情淡漠地告诉她:“贵嫔放心去把事情说清楚便是,皇四子和敬悦帝姬……本宫会替贵嫔照顾好。”
为了保全皇四子和敬悦帝姬,很多话她是到死也说不得了。我只得感慨她深藏不露这么多年,一朝显了形后却倒得这样的快。
我在她离去后不久要站起告退,宏晅一握我的手,轻道:“只怕都烧得住不得了,你还回去?”
我默了一默,抬眉笑道:“那陛下再跟臣妾寻个住处呗?”
他伸手指了指寝殿:“成舒殿不是挺好?还省得你天天来回跑了。”
“……”我无言一瞬,却到底没有半分推辞,抿笑一福,“那臣妾回去看看秋才人,纵没烧到她的住处,她只怕也受了些惊吓。然后……再去月薇宫接阿眉一起来。”
他含笑一颌首:“去吧。”
芷容同我一起行礼告退。一路上,她的面容比我还要谨肃几分,静静地垂首走着,好像在思索什么。我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她:“想什么呢?可是觉得长姐这一计害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太狠了?”
“不是……我知道长姐是为了自保……”她撅着嘴摇一摇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原来长姐还是信不过陛下……”
“什么?”我一愣,“为何这样说?”
“若不然,长姐看谁不顺眼……直言告诉陛下、让陛下帮着长姐处理不就是了。”她咬着嘴唇有几分不快,“何必这样兜圈子……连着陛下一起设计。”
我长声一叹之后却是笑了起来,无奈地摇着头道:“是不是长姐在宫中待久了已习惯于不信任了,你也就习惯于觉得长姐做什么都是出于不信任了?”
她抬了抬眼,嗫嚅道:“阿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我不该这样瞒着陛下。”我抿起一笑,“是,这事我确是没有告诉陛下,却不是因为我信不过他。”我顿住脚步望向她,无比笃定地第一次向旁人道出自己这般的心思,“因为我爱他。”
“长姐你……”她不解地皱了眉头,我吟吟笑道:“阿容,瑞贵嫔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凭我知道的那点事,就算坦言告诉陛下也根本除不掉她,只能是打糙惊蛇罢了,除非我告诉他瑞贵嫔说的静妃毒害太后的事,让瑞贵嫔这个帮凶逃不得干系。”我挽起她的胳膊,一同继续向前走着,“可那件事,我亦没有什么证据——这些倒也都无妨,但……我此时让陛下知道是静妃害死了帝太后,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