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容。”她淡淡一笑,“莫怪哀家多疑,只是……哀家是过来人,这后宫里,没什么舍得舍不得。”
我一阵窒息。略作缓和,衔起一缕若有似无地笑意:“太后说得是,有时兴许除掉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但任霜月……太后觉得她配么?”
在她告诉我她要找阿眉寻仇前,我根本懒得看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几乎不认为她那样浅的心思能成什么大事。而她在后宫中是怎样的地位和分量,帝太后也是清楚的。
“太后别怪臣妾直言——但区区一个任霜月,后宫里头谁想动手除她也不用费太多周折。大概也就因为无人拿她当回事,她才能在宫里活这么多年吧……太后,若是您,您可会搭上能给自己依靠的皇裔去除这么一个人?”
帝太后眉心猛地一跳,垂下眼帘:“晏充容。”
我垂首一福:“臣妾失言。”
有了两年前的那桩事,我大抵是无法让她再全然信我了。不过她应还是消去了大半的疑惑,仍有不悦,口气却缓和了许多:“罢了,事已至此,哀家也不再多问了。总归陛下要护你,任氏已经赐死,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日后好好照顾阿眉便是,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论与你有关无关,哀家觉得你护不了她便会让别人照顾她。”
我恭肃一福:“诺,臣妾谨记。”
从长宁宫退出来,被风一吹,才觉自己方才已出了一身冷汗。遥遥望了一眼在远处候着的步辇,轻有一喟,吩咐道:“本宫随意走走,叫他们先回吧。”
牵着阿眉的手,感觉自己手心里仍是一阵阵冒着汗。帝太后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绝不是唬我。可这样的事……
四五个宫人的供状,芷寒宫中竟备安cha了这么多人。不论这背后的人是谁,都太可怕了,我又怎知簌渊宫中没有?
“娘娘……娘娘。”红药在背后低唤了我两声,我侧过头去:“怎么了?”
她抬了抬眼:“您瞧。”
我循着望去,静妃。
她高坐在步辇之上缓缓而来,我瞥了一眼侧旁的另一条宫道,在此处避开改道而行也不是不可以,她也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不能总这么避着。
仍是缓步继续走着,还有十数丈远的时候,步辇停了下来。我上前几步,垂首福身:“静妃娘娘安。”
“晏充容。”她嫣然一笑,吩咐宫人落轿,一步步走来,端详着我,道,“瞧这条路,充容是刚从长宁宫出来?”
我颌首,淡淡道:“是,刚带阿眉给帝太后问了安。”
“哦。”她笑睨了阿眉一眼,又道,“本宫正想差人告诉充容姑母想见齐眉,充容到自己先去了,省得本宫的人走一趟了。”
我轻轻一笑:“还是多谢静妃娘娘。”
“道谢多见外。”她垂眸,冷意涔涔地又道,“或者说……事已至此,充容已是无孔不入地想取本宫性命,道这声谢,本宫担不起。”她踱了两步,停在红药身边,笑意不遍地冷看着她,“怨不得一连数日见不着你,原是寻了旧主了?”
“静妃娘娘……”红药垂首不敢多话,显是惧她的。想想也是,她身上那些伤都是拜静妃所赐,怎能不怕她?
“怎么样?充容妹妹?”静妃回首笑睇着我,“从这丫头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没有?是不是白费工夫了?”
“静妃娘娘何出此言?”我转过身,犹是垂着首,目不斜视地吟吟笑答,“臣妾带她回去,是顾念着昔日主仆之情,本也没指望着问出什么。”语中微顿,轻一哂又道,“臣妾和静妃娘娘那么多年的情分,太知道娘娘您的行事作风——若她真知道娘娘些什么事情,又哪还有命活到臣妾带她走?娘娘您早已灭口了吧?”
静妃端详了我片刻,垂眸道了句:“充容妹妹心思通透。”
“臣妾告退。”我牵着阿眉的手冷冷一福。起身间,无意瞥见她身边那人眼中的森森寒意,婉然,我还没对她表露过怎样的恨,一时看上去……倒还是她恨我更多一些似的。
我淡笑着回视着她,一如两年前未反目时的和颜悦色:“婉然,本宫回宫已快半年了,也没得空跟你叙叙旧。就连兄长和怡然成婚也不见你来,到底是生分了?”
她盈盈福道,亦是笑容自若:“充容娘娘海涵,奴婢目下是荷莳宫的掌事宫女,平日里事多脱不开身,故而不曾去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