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瞧着,两年不见,永定已经八岁,实在颇有气势。斥完了两个低位宫嫔又转向我,甜甜笑问:“晏母妃还住在簌渊宫吗?”
我笑点头道:“是,还在从前的明玉殿。”
“那永定晚些时候看阿眉去。”她道。说着望了一望元沂,“那元沂呢?他也同晏母妃住么?”
我摇一摇头:“不是,他还是跟你宜母妃在一起,不过你若想见他们两个,我们聚到一起就是了。”
余光瞥见正迤逦而至的那人,不禁眸光一冷,旁人见状也回过头去,与我一并见礼,恭敬道:“静妃娘娘安。”
她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目光遂落在我身上:“充容妹妹,两年不见,本宫是该叫你一声宁充容还是晏充容?”
册封得仓促,没有新拟封号;从前的宁婕妤又是被废黜的,封号不宜再用——即便可再用我也是不会接受的,他给我这个封号时说要许我一世安宁,如今我已太清楚,他给不起。
“陛下未赐臣妾封号,何来宁充容一说?”我淡然,凛凛看着她又道,“臣妾亦不是昔年的宁婕妤了。”
“怎么充容妹妹很不愿提起从前做宁婕妤的日子么?”她含笑端详着我,“妹妹当年也是风光无限,让陛下独一份的上心,后来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才被贬出去。怎么如今听着这么大怨气,倒像是怨陛下似的?”
我轻缓地吸了口气,笑意不减半分地回视于她,和颜道:“岂敢。不管臣妾是对是错,陛下不过是一道旨意发落了罢了,臣妾恨的,是那搬弄是非加害臣妾的人。”
其实时至今日,我虽对宏晅怨恨不已,也从来不是恨他当日废了我。我自知除却娆谨淑媛一事,其他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没有冤枉我。我最咽不下气的,还是庄聆和婉然。婉然做了什么自不必多言,而庄聆……之前的种种,多少有她的相助或是怂恿。最后娆谨淑媛那一事的整场算计,她也“功不可没”。
她静静凝视我半晌,面上端庄的微笑好像一副面具一样:“是不是加害,充容妹妹说了不算。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充容应该心里有数,后宫的事,你说了从来不算。”
她说得对,即便我斗倒了瑶妃、斗倒了馨贵嫔、斗倒了韵昭媛,甚至抛砖引玉地让宏晅除掉了整个姜家。但后宫的事,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的,所以到了最后,我还是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不愿再同她多费口舌,我施施然一福:“是,后宫上有皇后娘娘,下还有琳仪夫人,自然不是臣妾说了算的。站的久了阿眉恐觉得累,臣妾先去就坐了。”
我知道她的位份比我高出两品,又掌着协理六宫之权。但就如她说这后宫从不是由我说了算的一般,我的荣ru生死也不是她说了算的了。上次那一出,她没能置我于死地,今后我也不会再在同样的事上栽跟头。所以后宫素来忌讳斩糙不除根,她没能彻底除了我以绝后患,我必让此事成为她今生最后悔的事。
皇后在将近三刻之后才到,明显的憔悴,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的病容。不过过了两载,在座数位嫔妃与先前相较变化都说不上大,唯她看着老了许多。许是病得久了,瘦得弱不禁风,已全然不是两年前那位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了。
她在主位上坐定了,看了看一众仍行着礼的嫔妃,轻道了一声“可”。我们起身落座,她看向我,咳了一咳,虚弱道:“充容回来了,很好,元沂和宜贵姬没少念着充容。既然回来了,从前的事便不提了,本宫希望充容你日后能安分守己,莫再做了错事让陛下为难。”
“诺,臣妾谨记。”我深深福下去。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敬重这位皇后的。她的叮嘱亦是无错,我自当听着。
她慢慢点了点头,看向我身边的阿眉,笑意温和:“这是齐眉?”
我颌首应道:“是。”
“抱来给本宫看看。”她说。梨娘抱起阿眉到她身旁,她细心地先脱了护甲,才小心地接过放在膝上。阿眉也不怕她,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她笑起来,“这孩子长得真像充容。”
“充容娘娘的女儿,自是和充容娘娘长得像。”方才被永定帝姬训斥的程氏笑盈盈道,“只是……臣妾却瞧不出这孩子哪一点像陛下,娘娘看看?”
皇后淡瞟了她一眼,又看向阿眉:“是看不出像陛下。”我心里“咯噔”一声,却听得她悠悠又道,“大抵是年纪还小些,倒是和永定小时候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