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贵嫔只摇头道:“目下不安分的人多,留她一个人在绮黎宫我不放心。”她快速扫了我一眼,复又恢复了平淡神色,“今儿个妹妹若是无事,晨省后来绮黎宫坐一坐吧。”
她听说了什么?我微觉诧异不安,知道是此时不便问的话,便按下不提。晨省后与她一同去了绮黎宫,困得已撑不住的永定立刻跑去了榻上躺下补觉,我与她去了侧殿,她轻轻一叹,道:“昨儿个皇后娘娘那话,妹妹也是明白的,方家这两姐妹,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子。”
我奇道:“我倒没听说什么,请姐姐明示。”
顺贵嫔说:“妹妹前阵子静养着,无怪妹妹不知道。这两位,娆姬争着宠,方才人讨着帝太后的欢心,是什么意思,六宫都看得明白。”
原来如此。她们倒是做得周全,两边都讨好了,日后想做什么都容易。如此一想,皇后和瑶妃当年虽是面和心不合,却也是这般分工的。可现如今,瑶妃没了,皇后虽与帝太后处得甚好,但到底从来也不得宠。若有一天方家两姊妹争得厉害了,只怕她两拳难敌四脚。
“要么皇后娘娘昨天那么急着要你表态呢?她是当真应付不来。”顺贵嫔叹息深深缓缓地表露出了事态的严重,我反倒不解了:“哪有这么困难了?她们要讨好就让她们讨好去,咱们明白的事帝太后和陛下未必就不明白,再者,她们不是也没闹出什么?”
“没闹出什么?”顺贵嫔轻一笑,“妹妹可还记得苏容华么?”
苏燕回?我自是记得,当初便是她与我一起联手除掉的沐氏。她很聪明,也一直得帝太后欢心,沐氏落罪后她就晋了容华,掌一宫主位。前些日子我闭门休养不出,自也和她没有走动,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
顺贵嫔眉头蹙得深了几分:“今届宫嫔里最得帝太后欢心的一个,前些日子不知出了什么事,被帝太后禁足了半个月,罚了她阖宫半年的俸禄。”她目光淡淡地从我面上拂过,平淡之下却有几分凛然,“后来一打听,那天除了她,在帝太后跟前侍奉的就只有方才人。若说此事和方才人没关系,那这巧合也来得太巧。”
我心中一沉。先前种种,瑶妃也好、岳凌夏也好,帝太后素来把后宫诸事看得那么明白,要摆弄她太难了。方家姐妹竟能有法子让她循着她们的意发落苏容华?那还真是不可小觑这两姊妹了。
“还不止如此。”顺贵嫔又道,声音清冷,“禁足半个月日子倒是不长,妹妹你这儿还没休养完那边便放出来了。可自此之后,帝太后连见也不肯见她,陛下的宠爱亦是稀薄。我寻思着这事不对,差人打听了,那边散出了风声说是因为陛下宠你才冷落了她。”她缓缓呼了口气,“这些事你也清楚的,听着荒谬,可愈是局势不顺的人愈会信这些。加之苏容华先前和方才人处得也是不错的,堪堪被她摆了一道,听了那些话不肯再信你也在情理之中。”
我呼吸窒住,这刚入宫时安分不已的姐妹俩,放松了我们所有人的警惕。她们这是要瓦解皇后身边的人,让我们先在底下反了目,自顾不暇就不会再去多管她们与皇后夺子的事。大概是觉得我到底入宫年头久了不容易左右我的心思,从苏容华那里突破更容易些。偏偏那时我养着病,两耳不闻窗外事,竟是任由着这些发展而半点不知情,让她们钻得了这个空子,日后怎么稳住苏容华已是个问题了。
“妹妹也不必太担忧,我瞧那苏容华也不是个傻子,未必就着她们的道。”顺贵嫔身子弱,说话久了显得有些疲惫,缓了口气以手支颐,黛眉微蹙着道,“不过,妹妹进来也仔细着元沂……我是听琳仪夫人无意中说起的,方家与姜家在朝中过往甚密,咱们那样除掉了姜家,她们不一定要怎么恨。再者……姜家那一位,可也还在宫里呢。”
她是说韵昭媛。姜家事发后,宏晅始终禁着她的足,但至今还未发落她。我们都知是为了安抚朝中从前与姜家交好的人,但……这人留着,到底让人不安,太易节外生枝了。
顺贵嫔微微抬眸,眼中窜起几许狠厉:“这人留不得。她在,方家姐妹更觉得有个主心骨,若她支使着方家姐妹找你我寻仇,你、我、元沂、永定,只怕都没安生日子过。”
我一壁在心中数算着日子一壁思量着,俄而缓缓出了口气,衔起一抹明媚而悠远的笑意:“不急一时,皇太后刚去,她是皇太后的侄女,总要让她戴完了孝以尽孝道。再过一个多月……国丧过了,以她这个家中陡然没落的情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都在情理之中。实在是可以理解的,方家姐妹……大约也可以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