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最好了。”萧修容喜不自禁,抬手以袖拭泪,转向莹瑶章,仍是泪意与笑意参半,“琼章妹妹,这孩子生下后,可要常带去见见宁贵姬才是……”
“诺。”莹瑶章恭顺一福,觑着帝后二人直向萧修容递眼色,“修容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来为这孩子祈福的呢……”
萧修容这才露出如梦初醒般的神色,前行几步深深一拜:“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臣妾方才……”
“臣妾听闻,修容娘娘为了赶在中秋前将经文抄完,已一连数日不曾安歇,难免精神不济礼数有失。”馨贵嫔以团扇遮面戚戚地说道,浅浅一福,“陛下恕罪。”
皇后宽和地点一点头却未发话,侧首看向宏晅。
“免了。”宏晅道。虽是淡泊的语气,目光却已不似前些日子看她时那般冷冽。
这中秋,还真是一场大戏。莹瑶章有孕、萧修容掀起复宠之势,萧家的风头简直胜过了天边的那一轮明月。
莹瑶章一夜间从晨省时都无坐席的散号宫嫔变成位列八十一御女的琼章,虽是只晋了一阶,却因赐了封号,席列冯琼章之前了。
晨省过后我直接随着庄聆去了荷莳宫,庄聆备了桂花蜜酒,浅饮一口道:“从前挺爱喝这个,可几年中秋好戏连台的,这酒倒显得索然无味了。也好,总归是弄明白了萧家的意思。”
萧修容前脚失宠,萧家后脚就送来了岳凌夏,我曾一度疑惑过,一个宠冠六宫的萧家女儿,怎会因一朝失宠就沦为弃子、竟寻了个歌姬来填补她的空缺?如此寒自家人的心,难道萧家当真目光短浅至此?
眼下总算是明白了。
“这些年,萧家为了这两个女儿,只怕也没少着急上火。”庄聆轻笑,“皇后娘娘不得宠无子,萧修容长宠不衰也无子,好不容易得了个皇长子,方家还不甘心。”
皇长子的母族方家何止是不甘心?我听怡然说起,来年要参采选的家人子名册已陆续报至六尚局,方氏各支竟挑了四个女儿来选,大有不送一个进宫便不罢休之势。费这么大力气定要送女儿进来做妾,必定有旁的世家求不得的诱惑,目下这个有货也只能是他方家女儿所生、却落在萧家手里的皇长子。
方家在朝中不是没有势力,皇后纵使执掌凤印,也未必能让四人尽数落选。有一分的没把握,兴许就意味着有朝一日皇后悉心教导多年的皇长子重新回到方家手里。
凭她再贤惠、再识大体,也不会这般心甘情愿地为他人作嫁衣裳。何况她的“大体”还有一半是她的母族萧家。
“孩子么,总要是自己的才能不被争来争去,母族才能高枕无忧。”庄聆轻晃着青瓷酒盅,笑意浅浅,“自己要不来,就是挑个毫无其他势力掺杂、全然依附于自家的最好了。”
所以有了岳凌夏。不管她曾是怎样的名动煜都,到底不是世家女子,没有这许多的盘根错节。从答应萧家进宫的那一日起,她这辈子就算是送给萧家了。我想岳凌夏,心中对此事有数的,只不知萧家是用怎样的代价让这位赫赫有名的歌姬来做这种事。她有这样的名气,必定衣食丰足,舍下一切进宫,是为钱财还是那虚无的名位?
她有了孕,萧修容就要着手复宠。根本无须多想她的孩子日后是否会归萧家姐妹,必定是的,这是她的孩子存在的意义。
我笑容凝滞于面,思索着含笑摇头:“啧啧,也不知萧家是怎么想的,明知这姐妹两个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若非同为一族,只怕早已反目成仇。如今送进来的有了孕,干什么还要萧修容复宠、持续从前的自家相争?还不如直接将孩子给了皇后,还是个嫡子的名分。”
“方家为什么挑四个家人子入宫,萧家就为什么要让萧修容复宠。”庄聆请拨护甲,笑意迷离,“胜算这东西,有时就真跟扔骰子似的,扔的次数多了,撞上的机会才多。”
我无奈一叹:“所以才难办。我与萧修容结仇,可对皇后娘娘半点怨也没有。这孩子……目下全然不知日后会归哪一个,真不知如何是好。”
庄聆凝眸于地,沉吟着徐徐道:“错了,就为不知道,才会好办。”
我不解其意,她笑问我:“昨儿个萧修容那番话,你看陛下信了多少?”
我缓缓摇头:“瞧不出,陛下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候,我就半点瞧不出他的想法。不过眼神倒确实不似从前那般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