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晅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凌厉,一闪而过,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仔细回思,自己方才所言并无不妥之处,心底疑惑不解,却见他搁下折子,转向郑褚道:“先传膳吧,午膳之后朕去看看顺姬。”
和他一同用过午膳,我就告退回了瑜华宫。大冷的天,本来无心在路上多耽搁,却遥遥看见湖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颤巍巍地在冰上滑着,不时有嬉笑声传来。蹙了蹙眉,走近几步不觉大惊,语声也厉了几分:“林晋!快去把他们带上来!”
正文 041迭起
林晋急道了声“诺”,就带着一道前来的几个宫女宦官小跑着去了。几人在冰上交谈几句,那两个身影好似向这边望了一望,随着林晋上了岸。
朵颀走在前头,在离我两步远的位置停住脚,右臂搭在胸前一欠身:“宁才人好。”
林晋在旁边带着笑纠正说:“娘子刚晋了位,现在是宁美人了。”
朵颀笑得讪讪,道了一声:“宁美人。”随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小身影倒是规规矩矩地向我施了一揖:“宁美人万安。”
我微笑着浅浅一福:“皇长子。”
朵颀轻快地问我:“宁美人找我有事?”
“没事。只是怕那冰不结实,公主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说着睇了元汲一眼,口气中略带不满,“何况还有皇长子的安危。”
朵颀低头不语,我又道:“公主既然喜欢看那大傩,好好的去看就是了。这样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做,要知道一旦出了岔子,就不仅仅是公主和皇长子的岔子。是大燕和靳倾的岔子。”
朵颀咬着下唇,低应了一声,磕磕巴巴道:“我知道了……多谢宁美人,我先走了。”她又向我施了一个靳倾的礼,转身离去。
我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愁绪涌上眉头,只觉得自己紧蹙的双眉展也展不开,吩咐婉然送元汲回长秋宫后,又向林晋递了个眼色:“你去看看,小心些。”
婉然先回了静月轩,告诉我:“皇后娘娘大怒,当着一众宫人的面斥责了皇长子不说,还当即宣了琳孝妃娘娘去,问她为何不看好了朵颀公主。”
我应了一声没多说话,相对于长秋宫的情况,我更想知道林晋那边的结果。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林晋终于回来复命,沉稳的神色之下显有些惊慌,他向我一躬身:“娘子谨慎。臣仔细查过了,距当时皇长子和朵颀公主在的位置不过二十余步的地方就有一处的冰被人凿裂了,该是凿裂后又往上倒了水,裂冰上薄薄一层冻住掩人耳目,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决计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婉然吃惊不已,望向我,询问道:“是不是赶紧禀了陛下?”
我沉然摇头:“禀陛下也没有用。林晋,你去长秋宫一字不落地禀给皇后娘娘,请她多加小心就好。”
林晋一拱手,出门往长秋宫去了。我执起茶盏,吹散上面不断氤氲而出的腾腾热气,冷笑从心底蔓延开来,能一举除掉朵颀公主和皇长子不说,连带着琳孝妃也要受牵连。这一石三鸟的好计,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冬至之日,本是天子不听政、百官不上朝的“安身静体”的节日。往年此时,宫中办大傩贺冬,百官则歇上一天各自走亲访友。今年因帝太后和大长公主病着,驱病消灾的大傩筹办得格外隆重,地点设在辉晟殿不说,更邀请了百官同贺,以求帝太后与大长公主身体安康。
中秋时,我就采摘了香气出挑的桂花着手准备冬酿酒,为的便是冬至时饮用。后来宏晅偶然得知了,笑着说了一句“不妨多做一些,宫宴上可以用”。他既提出了,我就没有不办的道理,几日后静月轩后院里就多了几十个坛子,一个个满满地盛着冬酿酒。
其间有做事不小心的宦官曾失手打破了一坛,带着桂花的酒香登时溢满静月轩,又飘到娴思殿。次日一早愉贵姬见了我就笑侃道:“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昨儿个夜里闻着你那里飘来的酒香一夜好眠。”
这酒可算是到了时日,冬至一早,宫人们就忙忙碌碌地搬着一坛坛的酒往辉晟殿去。我房中仍放着一小坛,做得更精心些,傍晚找了个白瓷酒壶称出一壶,让婉然端着一道送去成舒殿。
到了成舒殿,守在门口的宦官却道:“陛下去向帝太后问安了,娘子不妨将酒留下,臣转交陛下。”
我莞然笑道:“不了,让陛下知道我来过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