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沣以为自己听错,笑问:“糊涂了?话也说不清,哪家的拜帖?”
管事快哭出来:“曹主,真是悯王府的拜帖,不止帖子,悯王的亲卫亲来了家中。”
蒋沣大惊又摸不着头脑,叫先生继续考校子侄,自己匆匆随着管事出来,低问道:“别是贼骗吧,悯王府的人怎会来家中,素无交集瓜葛,况且,禹京也罢,悯州也罢,都远宜州,实无牵扯啊……”
管事一抹脑门上的汗,道:“郎主,真个是悯王府来人,陪同的还是桃溪的明府。”
蒋沣倒吸一口凉气,悯王府的人他是辨不清真假,桃溪的明府却做不得假,手上一抖,将自己的胡子揪下几根,痛得一个机灵,想着莫非三弟在京中出事。
管事直跳脚:“郎主,我看悯王府来者不善,那亲卫黑沉着脸,还有一个似是王府随侍,也是面带怒容。”
蒋沣不敢再耽搁,揣着一肚子的疑惑与忐忑疾行到偏厅。
楼侍卫不擅口舌争利,只擅杀人,眼看季长随摇身一变成了王府侍从,心安理得地飞扬拔扈,碍于姬殷与季蔚琇的交情,由他充作爪牙在那以势压人。他更多的心神倒放在了徐明府的身上。
饶是徐明府看似安之若素,被楼侍卫这般盯着看,心里直发毛。姬殷的亲卫,生得俊秀非常,年不过十七□□,手上沾有人血,传闻与姬殷有首尾,要命的是姬殷待他极为爱重……
徐明府端坐椅中,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敢问楼侍卫,来蒋家是为得哪桩,若有案件争端,这宜州也非本官的管辖之地。”
季长随笑道:“不过听闻明府与蒋家相交莫逆,才请明府陪同,免得蒋家将我们打将出去。”
徐明府大惊,道:“长随,何出此言?本官与蒋家并无有交,蒋家也做不来犯之举。”
季长随阴阳怪气道:“明府慌什么,这事与你有关又与你无关,你身为桃溪父母官,还是有置喙之地的。”
徐明府笑了笑,倒似君子端方。
蒋沣是圆滑之人,一只脚还在外头,就揖一礼端着笑脸,道:“贵客上门,蒋某有失远迎,实在该死。”他心里直犯嘀咕,又看楼卫高坐在那,冷面霜染,一旁立着的侍从似笑非笑,一旁坐着的徐明府他见过几面,倒是神色如尝。
蒋沣的笑意挂在脸上还未收起,就听季长随一声夜枭似得怪笑,冷声道:“蒋家主言重了,悯王府又算得什么,蒋家富贵夺人,万金不过微末,蒋少卿任官于司农寺,为圣上倚重,蒋家有权有势。区区悯王府焉敢有微词。”
蒋沣大惊失色,惶恐不已,道:“长随指责,蒋某实不敢认,家中虽薄有家产,也是一代一代积累所得,家弟在朝任官亦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从未有过逾越之举。蒋某家风不敢说慈厚传家,却也修桥铺路、施粥舍衣,家中子弟虽资质愚钝,却也是本份之人。”
季长随又是一声冷笑:“蒋家主推得倒是干净,你蒋家也敢声称家风清正?苦主真是有冤无处诉说。”
蒋沣也有些怒意,自思家中从无违忌之举,纵是悯王府也不能这般平白无故欺上门来,当下道:“蒋某虽无品无级不过赤脚平民,身后影子却是直正,敢问长随口中苦主又是哪个,冤事又是哪桩?”
季长随一击掌,道:“好个为所欲为的蒋家,众目睽睽之下万金夺买香引,随便一拉便有一车人证,蒋家主生得好厚脸皮,竟也推得一干二净。”转头又问徐明府,“明府,施家香坊可是在你辖中?你这父母官要不要为她做主?明府要是不敢,那我与楼卫只好问问宜州府君。”
徐明府吃惊:“这……蒋家有意买香引之事本官是知晓的,强买一事却是……”
季长随冷哼:“拢息香本为我家大王梦感真龙所得,香引拢共也不过十张,乃圣上亲手所签,如今大王手中余有九张,另一张给了桃溪施家,此乃圣上恩赐,岂可轻易转手。你蒋家倒好,欺她无有依靠,一面约令各香行不售香材与施家,一面上门要强买她家香引。可怜施家女,不过,小小村女,得天厚顾为悯王制香,又得悯王感念,亲授香引,她几时见过你蒋家这般阵仗?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日夜啼哭。要不是我家大王仁厚,记起施家女,遣了楼卫与小人来桃溪一探,恐怕施家女早被你蒋家逼得上了吊。”
蒋沣冷汗涔涔,他实在不知这事,道:“这其中定有误会,断断不敢,断断不敢……”
季长随斜着眼:“连徐明府都知道买香一事,你这个蒋家家主却说不知,莫不是欺我悯王府无势。”
蒋沣怒惊之后总算回过味来,悯王府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一咬牙,道:“若真有此事,是蒋某治家不严,任凭悯王府惩治。”他指使管事道,“去,把老二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