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揖一礼,道:“侄儿再去与付兄弟道声别。”
几句话的功夫,院内又是几声哭嚎咒骂,这回又掺了几个妇人的破锣嗓门,说几句话,哀哭几声,嘈杂得好似林中噪鹃。江石不禁皱紧眉,道:“伯父一去,付兄弟还在养伤,伯娘即是当家娘子,大可使得雷霆手段。”
付娘子缓缓转过头,枯朽的双目带了一丝苦涩,轻声道:“侄儿去看看阿忱吧。”她忽得冲着江石一礼,江石吓了一跳,忙避开。
“侄儿原谅伯娘的不情之请,溺子如杀子,往常我不曾好生教导我儿,致使他浑浑噩噩,一无所成,实是我这个当娘的害了他。”付娘子哽咽道,“侄儿是个有大志向的,心明眼亮行事做人皆有章法,不敢多求侄儿别的,只求哪日阿忱若是落魄,侄儿提他一手,不至他坠底跌个粉身碎骨。”
江石道:“伯娘何以发出这等不吉之言。”
付娘子摇摇头:“不过是吃了这亏长知花无百日红。”
江石道:“伯娘放心,这几日长与付兄弟相处,自有情谊,必不会束手相待。”
付娘子缓缓露出一个浅笑,亲自将江石送到院门口这才转身回去。江石在院门口顿了顿,听得身后深院中传来阵阵木鱼声,“笃笃”“笃笃”,一下一下,无悲无喜,不见虔诚,只闻得无望。
付忱的背伤不曾静养,不见好,反倒又重了几分,趴在榻上昏昏欲睡。小厮日夜守着药炉子,屋中汤药不断,外敷内用,郎中隔一日便来诊一次脉,付忱却是神损形销。他的侍婢坐在榻边魂不守舍地打着扇发着呆,被蚊虫咬了一口后,惊起,咬着牙,切着齿,恶狠狠地连拍了几个巴掌,抬头见江石立在门口,臊得满脸通红,立起眉毛想骂守门的仆妇,却被老仆的脸色给唬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