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堂妹眼珠子一嘴,牙一咬,将兄弟推进屋中,自己揪了妹妹一道与何二娘子哭到一块:“阿娘,都怨我,我不知家里的买卖折了,自做主张收菌子,阿娘不用死,我替阿娘死。”
何二娘子一把抱住女儿:“女儿,自家是再没活路了,一道死。”
何二一家凄凄惨惨抱在一块痛哭失声,几个保长见状劝阻村人道:“他家既折了买卖,定不会再收菌蕈,遮莫真要逼出人命。只当今日白白辛苦一场,采的菌子自家吃了便是。”
有人愤愤不平:“原先他家挑嗖的我们采了菌蕈卖与家,眼下他家反悔,我们岂不是少一样进项。”
几个保长道:“你们当初嫌牛泼皮挑剔怎不说嘴?”
几个村人面上讪讪不应声,也有撒泼辣的嚷道:“何二出尔反尔,你们怕他真个挂悬梁,偏帮他们说话。谁个不会寻死觅活的,我们受了骗,也要拿绳上吊。”
几个保长合计了一下,道:“我看牛泼皮今早还在收菌蕈,你照旧去卖与他。”
村人中一个长得健壮的妇人大声道:“因着何二,我们得罪了他,他又是个不讲道理,万一不收如何是好?”
一时等得里正赶过来,先训了何二一家:“你这买卖本就不是自己的想头,有些不正,以后只踏实打理田地,攒些银娶媳嫁女。”再安抚村人道,“我替你们去牛泼皮那说个情,想来他看在我为张老脸上,不会计较为难。只一样,他的买卖有立的他的规矩,你们既卖与他,也要随他的意思。别好的坏的,连泥带草往篮子里一塞就想得铜钱。”
一众村人咕叽几句,纷纷将新采的菌子细细挑拣了一遍,这一拣,一篮只剩得半篮,心中直呼可惜,抱怨归抱怨,却再不敢多说一句,就怕牛泼皮恼了不收菌蕈。
何二看一场风波消弥,坐地上半天起不来,捶着胸想起自己垫进的那些本,又给女儿一巴掌:“一早上,又亏进去好些。”
何大堂妹捂着脸不敢吱声。
何二是个没脸没皮的,看看院中的几筐菌蕈,计上心来,招了妻子一道将菌蕈挑抬去牛泼皮,厚着脸笑道:“牛兄弟,收谁家的菌子不是收,我家的也卖与你们。”
牛泼皮一翻白眼,挥手赶他:“去去去,别误我正。十八,六狗,快将赶出去。”
何二不死心,挣扎道:“牛兄弟,可怜可怜,我折了买卖,这些菌子净是好的,我卖与你便宜些,五文四文都使得。”
牛泼皮笑道:“我也把话放在这,好让你歇了念头,你家的这几筐菌子,白给我也不要。夺人饭饭碗譬如杀人父母,你抢买卖时,你我便有了杀父之仇,你死了,还要拿脚踩你坟头泥。”
何二气得直抖,又强不过牛二,只好再把几筐菌子抬回去,路过何大家,何母立在院门下看热闹,瞧见他夫妻二人,立马挂下脸,啪得合上院门。
何二娘子红了眼,深恨何母绝情,哭哭啼啼到家,何大堂妹顶着巴掌印给爹娘倒水,她倒是个主意大的,犹豫了一会,道:“阿爹阿娘,咱家收的菌蕈,自家吃也吃不了,不如去三家村求求堂姐,让她买了去。”
何二娘子哭道:“那死丫头也是不记情份的,咱们家算计了她的买卖,她不往死里记恨咱家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还肯搭手。”
何二坐一边没吭声,肚里不知倒得什么主意。
何大ipkf妹却笑道:“堂姊夫家这般富有,怕也要脸面,我们求上一求,说不得就会帮忙。”
何二娘子哭得越加大声了:“女儿,你那个堂姊夫是个只进不出的,你想要他一文钱,你得先给他三文钱,一文回本,一文净赚,一文留着当见证。没有半点的好处,他别说拔根毛,连气都不呵一下。”
何大堂妹粉面一垂,细不可闻道:“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我,我……我……”
何二一拍桌子,怒道:“我个屁,养你这么大一点见识也没,给你堂姊夫做妾有个鸟用,他连自家爹娘的棺材都抠,何况一个妾,说不得转手将你卖人赚银钱。”
何大堂妹白着脸,咬唇道:“那怎生好?阿爹可有法子?”
何二看看自己女儿秀秀气气脸,半分不输给侄女,没道理侄女许给了三家村富户,自己女儿却嫁给了乡野泥腿,道:“你堂姊堂姊夫的买卖是与人合伙的,是他们同村的江家,外头一应事务都是江大郎在跑,我看他生得好,又有本事,与你年岁的也匹配,勉强也算佳婿。”
何大堂妹有些不愿意,扭捏道:“好似没听过他的名头。”
何二搓搓手,越想越合适,道:“女儿,这实在是桩好亲事,姓江的小子如今做着菌蕈买卖,我盘算了盘算,一天少说有一两的进账,一月也有三十两,寻常人家家底还不定有呢。他人又机灵,以后说不得比你姊夫还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