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身边的络腮胡大汉哈哈大笑,拿胳膊肘捅捅沈拓,夸道:“这小子生得好胆,侄儿,不输你年少狼性。”
清风楼这一带,本是沈家其势之中,门口护院打手,连着一旁老井老树下摊坐着的乞丐都依附着沈家。江石这边酒旗一挑出,就有眼尖地告知了清风楼管事。
沈家今日有船到,船队几个当家全在楼上吃酒,几人谈兴正浓,听得楼下喧嚣,又有管事来告有轻狂小儿打着旗儿请沈拓品汤。
座中船队的二当家曹英听后,随即大笑,道:“好算计,请你品汤未必,要借你名头一用是真。”
另一个叫陈据的吃惊,开窗从高处看了一眼,回座与众人笑道:“我还当什么吃了豹胆的狂徒,谁知竟是一个俊俏后生,带着他家的小娘子。”
沈拓的二舅舅先行不干了,用力一拍桌面,杯碗碟筷齐跳,怒道:“岂有此理,我侄儿的名头这般好用的?纵是年轻后辈也不好这般占人便宜的。”
另一文士打扮的人抚须笑道:“后生人为生计而谋,未为不可。”
沈拓起身到窗前一看,笑道:“我识得这后生与他家小娘子,元月夜我买过他们的一篮闹蛾儿,事后阿圆凑趣,也买了一篮。”
曹英笑道:“你夫妻二人倒是夫唱妇随。”
沈拓握着窗台,道:“这小娘子姓施,勉强与我们也算有缘。”
座中几人一愣,一时都不再说话,沈拓复笑道:“我去尝尝他们的汤,若真是好汤,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66章 好风借力
沈拓一行人一出现,立马又引得好些人,扯皮占便宜、套近乎,还有一些烟花柳巷的妇人,贪图富贵,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女使过来,明为看热闹,实则想诱沈拓倾心。
原先那富家子见着沈拓,倒比江石这个摊主还要躁动。这富家子姓付,单名一个忱,字宜挚,付家米烂陈仓,付忱却是个不学无术只知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不通诗书,不擅庶务。
沈拓算得后起之秀,家中长者难免拿他来作比对训诫。把自家的儿郎骂得如同泥猪癞狗,将沈拓一夸二夸。付小郎君听得耳朵生茧,看沈拓真是横不顺眼,竖不顺眉。如今撞见沈拓,无论如何也要生些事,灭灭姓沈的气焰,削削他的脸面。
付忱的友人姓时,名唤时载,他家与付家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家中贫寒,附在付家学堂里读书,不知怎么跟三日打鱼五天晒网的付忱对了脾气投了缘。
时载性子稳妥,眼见时忱要闹事,挽了他的手腕就要走。付忱哪里肯依,夺了手,甩开扇子晃了几下,遮住嘴,附在时载耳边笑道:“时兄,你看这位卖汤的小兄弟,为着生计奔波辛劳,真是令人不落忍。姓沈不过一个武夫,早年是个犯错充役的都头,一言不和就要打得人半死。如今他们这般架式,怕不是要打要砸。像我这等心肠,岂能眼争争地看着小兄弟受欺啊,定要留下看个分明,好为他们帮手。”
时载皱眉:“沈家家主素有侠名,不似生事……”
“放屁,世上沽名钓誉的小人一网一箩筐,你以为都似我般火热心肠。”
时载根本不信他,劝道:“好兄弟,休在这纠缠,不然我回头我告诉伯父伯母。”
时载不劝还好,一劝付忱更不罢休,矮身一溜,溜到了江石和阿萁摊子后头,他脸皮又厚,还拖了一张条凳,施施然地坐在那。
江石跟阿萁向沈拓行了一个礼,二人瞥见付忱在身后坐着,想着好歹也是自己主顾,一气买了两罐汤,哪里好出言赶人,虽学古怪,也只得由他毫不生分地坐在那。时载无法,又不能丢下时忱不管,只好也厚着脸站到了后头。
沈拓早看见付忱二人,依稀似有些面熟,一时又相不起名姓,只当不见,自顾自叫手下取二两银买汤。
江石摆手不接,与阿萁二人启了一罐汤,分作四碗,笑道:“请沈家主与我们一分薄面,我既相请,又怎论起价来?无论如何,这钱我受不得。”
沈拓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听了江石的话,与身边的曹二对视一眼,双双大笑:“既如此,我便厚颜白吃你一罐汤。”
江石笑着谢过,心下更服沈拓为人。沈拓花钱买一罐汤,看似他多得了二两银,占了好处,实则沈拓肯不要钱吃一罐汤,才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沈拓拿起碗,闻得鲜香,他也是遍吃山珍海味之人,家中娘子又重口福,近年更搜罗得好些食谱秘方,正要细尝,就听一人阴阳怪气地道:“还是巨富之家呢,倒白吃汤来,也不看看人家小兄弟,衣单身瘦一手茧,好不容易煨出几罐汤,巴巴地想着卖些银钱,奉养老父老母,修屋修窗娶媳妇。可惜一腔心血向东流,随水流去空悠悠,悲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