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萁抢声道:“阿姊,这是村后头的江家伯娘。”
江娘子细看阿叶几眼,笑夸大:“小娘子好生文气。”
阿叶还在思索村后的的江伯娘是哪家,猛得想起村后头荒僻,除去卫家祠堂就一户人家,住着恶人,养着恶犬、恶鹅,劣迹斑斑。她暗暗着急,生怕妹妹受了欺负。
施老娘迎出来时,看到江娘子也大为吃惊,一愣之后,换上笑脸,道:“怪道灶间房梁挂下好一只蟢,蟢网都打了头、原是有客来。侄媳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老婆子还未老得糊涂,险些儿认不出来。”
江娘子撩起盖头,行云流水地福了一礼:“冒冒失失地上门,还望施伯娘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快快,家来坐坐。”施老娘连声招呼,将江娘子让进堂屋,叫阿豆搬竹椅,又吩咐阿叶倒碗清茶来。
江娘子大方谢过,看温温柔柔站在一边的陈氏道:“这是弟妹吧?生就好模样,温婉贞静,施伯娘好福气。”
陈氏被说得满脸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半天才道:“当不得嫂嫂这般夸,我……我实没什么长处。”
施老娘的嘴差点歪到天边去,等歪回来再将嘴角向上拉出个笑脸,先对陈氏道:“儿媳,你许不识她,她是江大江有平的娘子,她的大儿前两日还和大郎一块在山上猎得野猪。”也不管陈氏回不回话,又拉着江娘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笑夸,“我也不过早些见着你,打眼只知是个生得俊秀的女娘,倒不曾想这般标致,真是白白便宜江大这个赖子。”
江娘子笑:“拙夫为人虽鲁莽,真真不是恶人,只他生得凶,又不会说话,旁人看他相貌,听他口气,就拿他当贼寇看。”
施老娘拍腿大叹:“我儿也生得凶,吃了相貌的亏,别家看他生得五大三粗,捏得拳头比小儿头都大,自家心里先怕,回头反怨你凶横。”
江娘子明眸流转,笑道:“施伯娘是个通透人。”
阿萁立在一边和阿叶打着眉眼官司,一个挤眉一个抛眼风,阿萁扯扯阿叶后衣襟,偷偷摆了摆手。
江娘子仿这时才记起正事,拉过阿萁道:“此次来,我是为赔罪来的。”
施老娘笑问:“侄媳这话从何说起?”
江娘子温声一叹:“老伯娘不知,我家养得恶犬,生就狗脾气,形容又恶,过路人乍见尚且要受它惊吓,何况它兴起故意撩拨……”
阿萁垂眸,心里疑惑:江伯娘这是说的阿细还是说的江阿兄,听起来像在说阿细,又像指着江阿兄……阿细可没吓过我。
“你家小娘子打我家院外经过,白受了我家恶犬的吓唬,跌了一跤脏了外袄。”江娘子歉声道,“施伯娘可不要打骂她,实是我家的过错。”
阿叶和陈氏听得心惊,拉了阿萁的手,关心问道:“可有被狗咬着?”
阿萁笑道:“没呢,一根头发丝都不曾伤到,倒是我自己大惊小怪,阿娘阿姊放心,丁点事都没有。”言下默契地将江石这一节掩了过去。
可怜阿细,白白背了偌大的一口黑锅,无奈口不能言,连辩驳都不能。
陈氏阿叶母女后怕,施老娘却坐得稳稳当当的,感叹道:“侄媳有心,特来走这一遭,这农家子息哪个不是野地里长出来,倒跟一把把野草似得,这割也割不完,烧也烧不尽。我家萁娘就是个性野的,不怕被侄媳笑话,她娘亲做得针线,她阿姊也扎得花,只她拿不来针,捻不来线,没个半点的斯文气。”
江娘子顺势笑道:“老伯娘嫌弃,我不知多少喜欢呢。我家中拙夫在外揽活,常常外出;大儿也是山里水里两处走的,也不愿在家;跟前只一个讨人嫌的小儿郎。乍见你家小娘子,她性子与我合衬,生得又秀美,我心里爱极。厚颜问老伯娘讨句话:你家小娘子日里得闲,放她来我家中戏耍。”
施老娘抬起头,看了阿萁一眼,孙女左右还小,自家家中因着猎猪一事,又与江家有了交集往来,亲近往来也是好事一桩,遂笑道:“难得侄媳喜欢爱她,我只当自家孙女儿个个都讨人嫌。这个大的只知闷头绣花,老二啊肚里揣着天大的主意,小的虽还小犹其可厌。”
江娘子掩袖笑道:“伯娘家中热闹,令人艳羡。”她的目光水一样地流过陈氏,了然,道,“弟妹似有了身孕?弟妹若是厌食不喜羹饭,我会几样蜜饯,酸甜可口,不嫌弃的话,只管遣了萁娘来,我教她便是。”
“这可使不得。”施老娘慌忙摇头,“这可都是传家技法,如何能教给我家萁娘,使不得使不得。再说,也没得这般精贵,这几年年景还好,也有蛋、肉到肚,旧年灾荒,娘吃稀汤,儿在肚中吃娘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