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可是你心里都清楚,我的,他们的,任何人的心思你都能猜得出。所以你以身相护,让我免遭他们的逼问。不管怎么说,我多谢你。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他对她坚硬的语气不满,也有些不安,“你想做什么?此刻不宜轻举妄动,我好容易才稳住了局面,你要是强行出头,我这伤可就白受了。”
说着垂头,声音暗哑,无奈一笑,“你进来到现在,连一句问我疼不疼的话,都还没说过。”
她看着他,轻声笑笑,“我不喜欢说废话,受伤当然会疼。所以只能劝你,好生养着。
顿了顿,想着此间的勾心斗角,情不自禁感慨,“我还是经历的太少,以为你们这些人会怀着拯救天下苍生的心念,应该更有志向抱负。其实也不过如此,争名夺利哪里都一样。”
他同意,颔首是说,“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纷争,有结党。为谋利,为营私。桃花源只是文人臆想,真实的世界里绝没有存在的可能。”
“你……不会是心灰意冷了罢?”他紧接着问。
她想了想,自己从来就没抱着多大希望,没有希望,当然也没无从谈及失望。
“也还罢了,这里不欢迎我,我就离开。天下之大,总能找个容身之所。”
他一惊,几乎要跳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下,雪白的脸更显惨淡,“何必呢?说了哪里都一样,你有本事又桀骜不驯,总会有人心生嫉恨。既然来了,就该想着怎么立足。我……我别的帮不了你,但至少我在这里还有些根基。天王信得过我,我心里清楚。你,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和我……和我在一起,我定然能护住你,不受别人猜忌。”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在听闻她有离去之意时,将这些话倾囊道出。蒋钊偏着头,认真说道,“我对你的心意,你现在都清楚。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至少应该仔细想想未来的前途。和我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坏处。日久生情,这种事不是不可能,我,也能等得。”
他能等,但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何时才能扭转,她可没有自信能违拗得了那颗一贯执迷的心。
淡淡笑笑,她无谓激得病人情绪激昂,“再说罢,眼下养伤最重要。”她蓦地一扬手,掷给他一支青色小瓷瓶,“这是我师傅留下的,说是治外伤有奇效,我没什么机会用,所以不知道有没有那么神奇,你试过再告诉我罢。”
不再逗留,话音落,她人已跃窗而去。清影疏淡,几个纵身之后,回到一面山墙阻隔的自家宅院。
沈寰清楚知道了谁是敌人,敌人也对她更加留意。她以不动不觉应付外间瞬息万变,敌人干脆就主动出击,请她入彀。
几日后,她得到邀约。那位刘仙君的管家亲自登门,称仙君对她仰慕已久,一直未得合适机缘。如今前方战事稳定,听闻她伤势休养无碍,遂决定请她过府一叙。
该来的总会来,她笑而不语,颔首应了下来。
第77章
<无枝可依>
赴宴要有赴宴的规矩,造访刘仙君这样潼关城内天师级人物的府邸,至少明面上不该携带任何兵刃利器。
沈寰出门前,白音又在做绣活儿打发时间。她看了一会儿,趁白音不注意,从针线包中拿走了三枚绣花针,别在右边中衣袖口处。
兵器不再多,好用就行。
刘仙君住的地方,从前是城内富户的宅院。据说商人仰慕他的神通,自愿把家宅让出来供他居住,然后举家搬出,非但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阖府上下与有荣焉。
北方宅院,通透开阔,没有江南园子那么多曲径通幽,曲水流觞。不过书斋处还是别有一番意趣,庭内有天井,围着院墙种了一圈芭蕉。墙外有一棵大柳树,枝繁叶茂,柳丝拂过院墙,有不知名的鸟儿藏在叶底深处啾啾鸣唱。
房内有八卦图,也有罗盘咒符等物,刘仙君身穿绛色道袍,迎出来时候笑容可掬。
进屋前,府内侍卫上前预搜身。刘仙君略显尴尬,大而化之笑道,“沈爷是贵客本不须如此,奈何他们是天王特意赐予老夫的。平日里谨慎惯了,不拘什么人前来总要例行公事一番。上回险些连陈将军的副将都得罪了,老夫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是天王的好意,还请沈爷多担待。”
沈寰含笑道了一声好说,伸展手臂,任由侍卫们前后左右翻腾了一阵。侍卫官见找不出可疑之物,这才挥手示意可以放她入内。
房门敞开,二人坐在窗下品茗。刘仙君点茶的手艺不错,茶汤看上去浓淡适中。
沈寰抿了一口,笑赞两句。扭头见身畔漏窗的花纹精巧富丽,刻的是一则道门典故,母鹿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