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钊仰着下颌一笑,“跟我厉害没用,你家大爷被我搂得正自在呢。他投了天王,打今儿起我们正式做了兄弟。兄弟间连命都可以换,还怕被搂一下?”话锋忽然一转,调笑得更甚,“当然了,你一个小丫头子,这种事跟你说不着,你也不会懂。”
“呸,少来这套。”白音就是看他不顺眼,怎么瞧都觉得他轻浮狂傲,不招待见,“兄弟才做了一天,犯得上这么热乎?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告诉你,我们爷没有那些个断袖的癖好。你要有那毛病,我可奉劝一句,趁早死心,歇了罢。”
蒋钊听得脸都绿了,横眉立目的和白音对视。俩人眼风之间火星子乱冒。本来一触即发的,却被忽然闻讯赶来的蒋铎彻底搅乱,他一来气氛立时全变——最起码蒋钊收起了怒意,显得尤为端稳持重。
蒋铎心里高兴,他当日看上的侠士,如今已被天王收拢,可见自己也是有些眼光的。他称兄道弟作风不改,还畅言晚上要为沈兄弟接风洗尘,大家借机好生痛饮一回。
“小钊,你去把酒窖里的三十年汾酒拿来。咱们今晚上就喝它了。”蒋铎看着一脸乖顺的弟弟,兴致勃勃的叮嘱。
才高兴了一刻,却又垂下嘴角,“陈将军回来了,商山一战打得顺,统共剿了朝廷三万人马。”顿住话头,轻声一叹,“不过这一役,那位算无遗策,指哪儿打哪儿的刘仙君,照旧功不可没。”
蒋钊一脸鄙薄,极轻的骂了一声,“妖道。”
片刻之后,他看着沈寰,淡淡一笑,“那也是个人物儿,只怕你早晚要会会他。”
第65章
<雾里看花>
三十年的汾酒,味道虽绵,却劲力十足。-是四个人喝,其实半数都进了蒋铎一个人的肚里。
他熏熏然的,舌头变得有点大,对着沈寰含糊不清的抱怨,“兄弟,你可真,真不够意思。亏我对你,对你一片赤诚,你一声不响的就跑了不说,见我的时候,还带着什么劳什子面具……我连你长得什么模样都,都不知道,不够意思……”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原来你生得这么俊。都说什么潘安宋玉的,我看统统都不如你。”他拿肩膀顶了顶一旁的蒋钊,“以前我觉着,我弟弟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了。见了你之后才知道,他,他不行,全被你比下去了……”
说完嗬嗬笑起来,也不管蒋钊是如何一脸尴尬。半晌又拿起酒壶,蒋钊忙制止,只是温声劝慰,“哥,差不多得了,仔细喝太多明天起来头疼。”
可哪里拦得住,蒋铎瞪着眼睛叫嚣,“我又没喝多,你慌什么!我今天高兴,高兴……”
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谁都劝不住。喝完又对着沈寰絮叨,“兄弟,你来这儿,就算是找对地方了。我跟你说,大魏朝已经烂透了,烂到根儿里了,肯定要完!放眼天下,最大的英雄就在这小小的潼关城里。别看现在我们只偏安一隅,早晚,早晚是要打到北京去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乡了,是衣锦还乡!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只可惜啊,那么风光,咱们的亲人却都瞧不见了。”
忽然间好像又变成了酒入愁肠,“我父母死,死得冤,全是那个狗皇帝和他身边的阉人害的……他们见不得老百姓富裕,横征暴敛,四处搜刮。我父亲,原本是荆州府同知,手底下管着税务,有矿税、也有商税。隆庆六年,朝廷派御马监秉笔南下征税,他们征得太狠,根本就不给人活路……结果被老百姓堵在驿馆里,一把火烧了这群直娘贼。宫里死了个太监头,那个姓常的阉人要杀鸡儆猴,追查下来,把荆州知府衙门上上下下全革了职。我父亲因为替上峰说了一句话,就被他们劫在道上,活活叫人给勒死了。他妈的!这群狗/日的阉人,把持着朝纲,中饱私囊,好好的江山,就被这群人糟蹋完了。这个仇,老子是一定要报!等咱们打进北京,抓了那个姓常的,老子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他尝尝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儿。”
他义愤填膺的,让身边人更加尴尬。蒋钊叹了叹气,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沈寰,旋即又将视线掉转开来。
“哥,少说点罢。那些旧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蒋铎沉沉点头,“是,都过去了,可是咱们得记在心里,不能忘!这个仇一定要报,要不对不起父亲。父亲,那会儿多疼你啊,要不是……”
蒋钊作势咳嗽了两声,打岔道,“哥,你真的有点高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怎么老说些咱们家的悲惨事,没得在吓着人家沈兄弟。”
“对对。”蒋铎回过味儿,连连点头,“瞧我,真是不会说话,沈兄千万别见怪。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能小小年纪,就历练的这么沉稳。沈兄,你的亲人,真的都不在京城了?就没留下个把姐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