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里还是架不住忐忑,总觉得这事尚没了结。果然几日后,他和沈寰正在屋里说着话,方巧珍的二哥方济琛便找上门来。
门一开,四目相对,他已心知不妙。急忙朝屋里喊了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反手关上门,拉着方济琛连忙就往外走。
既是有话要谈,总得找个清静地方。二人上了近处茶楼雅间,顾承才一落座,方济琛已朝他躬身行礼,竟是一揖到地。
他无奈起身,回礼道,“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方济琛一脸惆怅,手足无措的坐下,期期艾艾地说,“有日子没见您了,今儿来叨扰。您想必也知道我的来意,您前些日子,见过巧珍了?”
他点点头,方济琛接着道,“您也瞧见了,她如今那副样子,也是可怜见儿的。当然了,这事儿是我们没办好,怨不着您,您是一点错处都没有。只是您看,事已至此,我们也是极难做。家里头就这么一个闺女,老父老母从来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大的。现如今可好,动辄就是要死要活,这可让人怎生是好啊。”
眼看着就快要掉下泪来,“只求顾爷看在往昔情分上,许我们家一句话罢。”
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看这架势是真心在伤怀。
可顾承也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有些话该说还得说,“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我不能应承。当日已经坐实了的事,隔了这么久,您忽然说不作数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出尔反尔,只怕不合适。再者说,这好处不能都教您一人占全了罢?”
他向来说话给人留几分余地,能这么直白,已算是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态度。
方济琛不敢拿大,连声道是,“您说得在理,确是我们不讲究。可咱们两家的交情还不至于让您这么决绝。巧珍这丫头,您也见过的,论模样、论言谈,不敢说出类拔萃,好歹也是京师地界拿得出手的。您就是应承下了,也不算吃亏。何况我们家欠您的人情,那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赶明儿您只要有要求,我们兄弟一定竭尽全力给您办妥当了。您看,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再考虑考虑?”
顾承摇头,也算开诚布公,“对不住,我办不到。不瞒您说,我打算离开京城,回头去哪儿都还没想好,恐怕将来也是居无定所。您家就这么一个姑娘,跟着我颠沛流离不划算,还是趁早另则贤良的好。”
方济琛怔忡起来,“您要走了?”见顾承点头,半晌也没想起下头该接的话。俩人沉默许久,唯有面前清茶徐徐冒着热气,氤氲出一派颇为朦胧的意相。
隔着袅袅水雾,方济琛打量着顾承,忽然开口道,“这么说罢,您心里有人。我知道,那天您在街上抱着一个姑娘的事,我也都听说了。”
他一顿,顾承当即皱眉问,“那令妹想必也知道了?”
方济琛连连摆首,“哪儿敢让她听见,家里从上到下都瞒得铁筒一般。”
顾承无语,真是自欺欺人。何苦来呢,如果早些知道,说不准这会儿已然想开了。
“说回方才的话,我知道您在意那位姑娘。这原本也不算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男人家三妻四妾的多了……”抬眼见顾承一脸怫然,忙又改口道,“但顾爷是有为君子洁身自好,必然不屑这些事。可转圜的余地也许还是有的,您觉着,平妻可不可行?”
顾承简直要笑出声来,平妻?就是方巧珍肯答应,沈寰也不会答应,自己则更加不会答应。
这么想着,不由冷笑了一声,“顾某没那么大本事,手段更是没有,不敢奢望齐人之福,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相伴。”
方济琛瞠目结舌,摇头叹息,“那您说,我怎么和巧珍交代?她现在笃定了和您的婚约还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意。我要是敢说解约俩字,只怕人当场就能给我撞了南墙。”
他拉拉杂杂说些有的没的,顾承都有话应对,但说到寻死觅活,顾承也犯了难。总不能站起来拍拍衣裳说一句,死生有命,您跟我说不着。
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也还狠不下那样的心,只好放缓了些声气,尽量把话说好听些。
“您也别急,这事儿急不得。我总相信,时候长了问题自然能解决。要不还有一个办法,反正我人是要走的,不如您回头告诉令妹,就说我得了急病没救过来,不在这世上了。临去的时候有话交代,请她善自珍重、孝敬父母,再择一门好亲事。总归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您觉着这样可行么?”
这人连自己都敢咒,可见是铁了心。方济琛心头一片冰凉,隔了许久,认命似的点了点头,“看来您是真心不喜欢巧珍,可惜啊,我今儿又办坏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