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瑛蹙眉道,“掌印想劝我回去,那便拿出些诚意来。光说上这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想打发了我?原来掌印就是这般偿付欠我之债的。”
常喜一凛,不由重重叹息,半晌道,“臣实在是对不住公主。公主既要听臣揣测天心,臣只好姑妄瞎猜一番。”清了清嗓子,再度低声道,“皇上于此事无可无不可,因眼下尚有几件大事未完,对都尉也就没有从前那般介怀。只是经不得挑唆,经不得提醒罢了。臣以为,皇上此番最有可能下旨……便是以都尉不敬先帝与太妃为由,令公主与之和离。”
此话一出,妙瑛猛地抓紧常喜的手臂,急道,“他是这般说的?当真?”
常喜被她凌厉的目光一震,缓缓垂首,又轻轻点了点头,仍是不放心地苦苦劝道,“公主莫慌,您想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都尉与您都还这般年轻,他一个大好儿郎,这些年为着杨家的事,为着……做了这个驸马都尉,已被皇上猜忌到了极处,再这般下去,于他于您,都是有害而无利。树欲静而风不止,公主,这道理您应该比臣明白啊。”
妙瑛霍地甩开他,冷笑道,“我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我们好端端的关起门来,已经不碍着任何人,为此他已落了一身的伤病,这还是明处的,心里的苦谁又瞧的见?何况还有我的孩子,你们欠下的是几条人命!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就是要软刀子杀人,也该告诉我们几时才算完。”
常喜未等她说完,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连连道,“公主啊,此话说不得啊……我的公主千岁,您就是再恨,也不能在这个地界说这样的话,您要是想让都尉平安,更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妙瑛实是气得整个人战栗不已,饶是她一贯坚强冷静,此刻也觉得难以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那是宣泄,也是积郁已久的愤懑,索性也不加掩饰,任其汹涌蓬勃的流淌在面颊之上。
常喜被她哭得肝肠寸断,这个大魏朝最为显赫,最为骄傲,最为明智的公主,竟也会被世情逼迫得走投无路,他百感交集,不由慨叹,剥下层层防范和华丽外衣,她也不过只是个失了孩子,一心惦念夫君的女人而已。
妙瑛哭过一阵,倒是身心略微轻松一些,脑中渐渐又清明起来,她挣脱开常喜,自取了帕子擦拭干净眼泪,凝眉道,“我要见皇上。”
常喜一惊,失声道,“您还要见皇上?您打算说什么呀?此时若给都尉求情,恐怕才是火上浇油啊。”
妙瑛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蠢。从其我不曾替他求过,今日也不会。我只是要告诉皇上一些心里话。”她笑而转头,盯着常喜,道,“告诉他,我不会和杨慕和离,他是皇考钦赐给我的驸马,我此生唯一的夫婿!我活,是杨家的人;我死,是杨家的魂。若是他定要逼迫于我,我也只能一死以谢杨氏,至于他日九泉之下,得见皇考之时,还请皇上自己去和他老人家解释。”
常喜听了这话,竟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良久摇了摇头,道,“臣去看看皇上醒了没有,顺便为公主通传。”
妙瑛与皇帝一番对话却是讲究章法态度,她不曾激怒皇帝,却也适时的点明了心中决定。皇帝沉吟许久,虽未置可否,也仍是温言让她先行回府,内心之中却已暗暗觉得,此时迫妙瑛与杨慕和离当不是好时机,权且再做定夺就是。
待妙瑛回到公主府,已是傍晚时分,一身的倦意令她疲惫不堪,忽地想起这一日竟都没见过谢又陵,忙又命人去找他前来。她一早便在心中认定,谢又陵是这世上除却杨慕之外,自己最为亲近,最为相信之人,也唯有他,或许还能在此时给自己一点关怀与慰藉。
却不想刚刚回到房中,就见杨崇之妻甄氏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身后尚且跟着裹足不前,在门外迟迟不敢迈步的杨崇。妙瑛心下生疑,这对夫妇在府中一向安分,还不曾有过如此逾矩的行为,转念一想,大约是为着杨慕之事心急,也就不好再怪责。
甄氏行至妙瑛面前,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叩了两个头,再抬首,已是双目含泪,悲戚言道,“公主与都尉对我们一家的恩情,我们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完。可我们愧对都尉,做下伤天害理的无耻下作之事,如今眼看着就要殃及都尉,我便是再没有良心,也实在不能隐忍不言。今日我便和公主说个分明,请公主务必想法子救都尉才是。”说着便再度叩首下去。
妙瑛被这一番话说的如坠五里云雾,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忙道,“嫂子快请起,有话慢慢说。你这样说,我便不懂,难道诚义的事,内中有什么故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