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听她语气娇嗔,松了口气道,“可不能这么说,原是皇上看重杨家,看中都尉才派给他的,您哪儿能拦着夫婿为皇上效力啊?何况这男人家总得立一番事业不是?”
“什么事业?”妙瑛顺着她的话,抱怨道,“那内务府虽说归着他管,究竟也说不上什么话,万事还不是看我们家人脸色行事,说到底不过替皇家看着些钱罢了。”
张嬷嬷眉毛一动,细细思量她的话,竟是暗合了她今日来找妙瑛的本意,便含着笑道,“那是自然,普天之下,哪个当官的不是为皇家效力的。若说这差事,原也没个好赖,总归是尽忠的机会。只可惜我为娘娘,公主尽心了一辈子,竟是后继无人了,也怪这些年我在家的日子少,疏于管教我那个小子,如今弄得他高不成低不就,白白耽误了前程。”说着又是深深的一叹,良久都没再言语。
妙瑛至此全然明悉,谢又陵所说的俱已坐实,她心中恨极,只曼声笑道,“那还不容易,妈妈想让儿子去哪儿供职?不如……就内务府罢,也算承继了妈妈的衣钵,回头我自去和诚义说,让他收下你儿子就是了。”
张嬷嬷当即眉花眼笑的点着头,公主到底不同于驸马,她自是不能在妙瑛面前以许诺他们夫妻常相会为由来要挟。然而她亦不畏惧杨慕,即便两厢照面,她也有本事当着杨慕的面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推个一干二净,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偏要叫他知晓自己的厉害,她就不信杨慕挨了一顿打,还敢再拒绝公主的话。
几日后的黄昏时分,公主府正门处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年轻妇人正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号哭,一面指着府门高叫着公主的教养嬷嬷治家不严,养出的儿子丧心败德。那妇人喊得声嘶力竭,众人也听得分明,正三三两两的议论之时,只见府门大开,一个身量高挑,眉清目秀的男子带着一众的侍从浩荡而出,那男子并不多话,只让人带了妇人前去见公主,侍从们待要驱赶围观人群,却见一个中年嬷嬷奔了出来,对着那妇人劈面骂道,“你作死呢,敢跑到这儿来撒野,还不快给我滚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说着便要赶上来,扬起手就欲打那年轻妇人。
清秀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稍安勿躁,我奉公主命带此人进去问话,嬷嬷若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丢的可是公主府的人。”一记冷笑浮上他的嘴角,他低低道,“公主已是怒极,嬷嬷还是想想怎么交代罢。”一行人带着那妇人进了府邸,大门缓缓合上,只剩下围观众人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半晌兀自不肯散去。
谢又陵一刻不耽搁的将人押到妙瑛面前,见她摆了一副盛怒的面孔,心里已是暗赞了一声,两旁侍从一压那妇人的肩头,将其按着跪倒在地,只听妙瑛厉声喝道,“跪着的是何人,敢在我府前如此胡闹?”
张嬷嬷抢上一步刚要出声,却被妙瑛抬手制止,道,“我问的是这个人,旁人不许多言。”
那满脸泪花的妇人也知道堂上坐的是公主,连忙叩首道,“公主千岁,民妇实在是有泼天的冤屈,还望公主为民妇做主。”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张嬷嬷,带着哭腔和怯意道,“禀公主,民妇于氏,是您的教养嬷嬷张氏的儿媳,因近日相公在外与人聚赌,不过几日的功夫,竟是将家中之物输个精光,昨儿夜里又将家里最后一点银钱拿了出去,民妇苦劝不成,倒还挨了他一记踢打,今晨回来,见他又落了个输局,民妇气不过与他吵了两句,却不想他竟提起刀来要杀我,还说好不好将我卖了去抵那赌债。民妇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来求婆婆,谁知婆婆却推搪不见,民妇没了主意才坐在公主府门前闹上这一场,为的就是逼婆婆出来,好歹想个法子,让相公别卖了民妇……”她说到此处,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拿着帕子一个劲的拭起泪来。
妙瑛闻言,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置,怒道,“岂有此理!这男人如此混账,还不与之和离!”她转向张嬷嬷,皱眉道,“她说的可是真的?妈妈的儿子当真如此不堪?”
张嬷嬷又羞又愤,连连摆手道,“公主休听她胡言乱语,这贱人得了失心疯了,还不快轰她出去呢,没得污了公主清听。”
于氏听了这话,当即一抹眼泪,啐了一声,“呸,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咱们有本事就当面锣对面鼓,一道家去问着你那好儿子。我可是他明媒正娶,八抬轿子抬回来的正头老婆,他现连我都敢卖,就是个没人伦的东西,你也不用替他遮掩了,若不是看在你手里还有几个钱的份上,他能连你一块准折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