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你不懂变通,这有何难,你就给那老嬷嬷些好处不就完了。”杨崇不以为然道,“她这是变着法子向你要钱,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宫里出来的人精儿,还不是看准了你一个位同公爵的都尉有的是钱。”
杨慕微微一笑,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寻常的礼物我也给过一些,可我……不想这般贿赂她,何况她说的也对,妙瑛每次召我过去,都是要记档的,我……不想别人为此说她闲话。”
这话说的杨崇也没了脾气,半晌才咧嘴一笑道,“走,左右你今儿也见不着媳妇,我带你出去逛逛。”
杨慕不禁问道,“去哪儿,可要我备什么东西?”
杨崇脸上现出神秘之色,摇头道,“一概皆不用,你只管跟着我就是,到时候自有好东西给你。”
杨慕出了府门,却见杨崇并未骑马,倒是乘了一辆朱轮华盖车,便跟着一道上了车内,再问他究竟去往何处,他却依旧摇头,但笑不语。
杨慕也不再多话,安之若素的在车内喝茶,耳听得外头街市上越来越热闹的叫卖之声,他掀开帷帘一角,只觉得刹那间,一股温暖的生气便随着那轻轻晃动的窗棂流淌进了车内,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些怅惘于不知何时才能和妙瑛这样出行,不是去禁城里拜见皇帝和嘉妃,而是如现在这般行走于京城的繁华街巷,感受那些寻常的万家烟火。
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车子在一条巷口停住,杨崇拍了拍杨慕的肩膀,笑道,“到了。”
杨慕刚要动身下车,却见杨崇摆手道,“你且坐着别动,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远远看着罢,我拿些东西就回来。”一面下车,一面又回首眨眼道,“我可不敢担这个罪名,让人知道我带你来这儿,尤其是大伯,还不得让我吃一顿好打。”
杨慕被他说得如坠五里云雾,待他下车,便即撩开帷帘向外看去,只见巷口牌子上写着本司胡同四个字,他脑中登时轰然一响,他听过这胡同的大名,那是京城官妓集中之地,所谓本司,即为教坊司,国朝官妓皆是隶属教坊司管辖,这条胡同也就因此而得名。
杨慕坐在车里,心跳得砰砰作响,他终于明白杨崇所说的不能让人知道的意思,倘或在此地碰到一个熟人,那么不单是他的名声完了,恐怕还要连累杨家上下,他惶恐的放下帷帘,耳畔却不断响起曲意缠绵的笛声和琴音,那是官妓们在排演最新的曲子。他到底还是年轻人心性,按捺不住有些好奇,便又轻轻掀开一点,让那窗棂露出一丝缝隙,隔着那一线光亮探看出去。
但见一条巷子丽迤幽深,两旁高门大宅,粉壁明窗。那宅院皆是层楼复阁,金碧巍焕,院内透出荼蘼架蜿蜒的花枝和灼灼绮丽的粉嫩春桃。他再向层楼之上望去,见倚窗之畔放着扇屏灯幔,上面依稀绘着墨梅图案,近处更有软藤睡椅,镶金大镜,布置的甚为清雅别致。他有些讶异,原来教坊司并不似他想象中那般语若流莺声似燕。
正想着,忽然见前方一处宅院门前出现两个华服男子,他瞬目一望,竟是他府上管家万安的两个儿子,只见这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轻车熟路的敲开了那宅院的大门,与门内之人笑着相谈两句便入内院去了。杨慕知道,教坊司的官妓大多只接官员和本地巨贾,即便外埠商人带着丰厚的缠头前来,往往也难窥芳容,看来万家兄弟已是这里的常客,他们既非官身,也非富商,能令此地鸨母青眼相待,怕也是因为杨府的关系。他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头一阵发紧。
过了一会儿,只见杨崇上得车来,冲他扬眉一笑,“怎样?我离开这会儿功夫,可有偷偷看看这条胡同,你也只能躲在车内遐想一下了。”
杨慕想到适才自己确是好奇偷窥,面上一红,道,“大哥不是要取些东西,可有取到?”
杨崇自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杨慕,低声笑道,“给你的,真正好东西,可不许外传。”
杨慕接过来看时,见那锦盒为五彩珐琅所制,富丽精美,他扭开中间的玄扣,打开了盒盖,却在一瞬间整个人似遭雷击一般,呆立无语,皆因内中所放之物,乃是一只只巴掌大的紫檀折扇,扇面大开,上面所绘的图画却是一幅幅鲜活艳媚的春、宫、戏。
杨崇见他错愕怔愣,不禁扶着他的肩头晃了晃,“做什么这般惊讶,难不成你还没见过这东西?还是,不知道它的妙处?”
杨慕被他摇的略回过些神,却是羞的面红耳赤,连他自己亦能感受得到那片燥热一直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处,连两耳都似被火燎过一般,他嚅嗫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