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阵清灵悠远的笛音,如同云开雾散,分花拂柳的清澈,又似和风拂面,细雨涟涟的润泽,吹动着一池春色,令人只觉得心目间都充溢着舒爽适意。
一曲罢了,杨崇击掌赞叹,“这一曲渔樵问答,吹得当真是轻快洒脱,难为你一个金尊玉贵的驸马爷,原来心里头竟在羡慕那渔人的潇洒不成?”
杨慕只是心有所感,并未认真思量过内心深处的想法,听杨崇这般说,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小山屏上,他知道那上面画的是洞庭渔隐,画里有苍茫浩淼的烟水,有层峦起伏的春山,还有纵情快意的渔人。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这份畅快自在却是他歆羡不来的,杨慕摇头道,“许久不吹奏,让大哥见笑了。大哥近日有什么新曲没有?”
杨崇抿了一口茶道,“这些个古曲弹得都腻烦了,我最近正编些新的玩,我不比你,父亲不在家,我便让家里的小戏们教我些昆腔的曲目,你再不能想象的,原来戏文中不光有好词藻,还有好音律,哎,你有日子没听戏了罢,如今京里最时兴的是玉簪记,真正好戏文。”
杨崇说着,又呷了一口茶,压低了声音道,“词藻甚妙!只可惜,大伯不会许你看的。”
“什么词那般好,老爷又一定不让我瞧的?”杨慕不禁奇道。
杨崇神秘的笑笑,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说给你听便知,其中有一曲朝元歌中道,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儿来相迎。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里装做硬。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怎么样,果然好词罢?”
杨慕只觉得那词中满腔幽情无处释怀,那般辗转,那般煎熬,他虽不懂这样的情愫,却也听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你终究还小,不能体会这词中深意。”杨崇看他依旧懵懂,不由笑道。
“难道大哥很懂得么?莫非你已有思念之人?”杨慕笑着反问他。
杨崇一笑,索性直言道,“我不瞒你,如今家里的一个小戏,叫月奴的,我和他好过一场,那是个最清俊温柔的人,可惜了,终究是个男身,日后我也纳他不得,就是这般才最销魂,勾得人欲罢不能……”他瞧着杨慕越来越红的脸,连那耳根后面都已晕成淡淡绯色,不禁晒笑,“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已是钦定的驸马,此生除非皇上和公主同意,你连个小妾都纳不成,更别提旁人了。都说这皇家的女婿千般好,依我说,光凭这一点,就是白给我,我也不愿意做。”
杨慕听见这话,一时黯然无语,只听杨崇又问,“你那媳妇儿,六公主妙瑛,你可见过她,长得如何?”
杨慕摇了摇头,淡笑道,“不曾见过。”
他的回答引来杨崇一阵嗟叹,“也罢,端午宴时,大伯必带了你进宫去,那时阖宫宴席,你总归是能遇见她。回来可得跟我说说,模样如何,性子如何。这公主大多脾气不好,若是碰到个刁蛮的还真降她不住。”
杨慕毫不在意的笑笑,不解为何夫妻间一定要有一人更强些,不过这些事于他而言,终归飘渺遥远,也并不是此刻想想便能明悉的。
第5章 举目春光好
数日之后,宫里又降下一道旨意,令驸马都尉杨慕进咸安宫官学,与京中勋贵子弟一道研读经义,并赐岁给禄米两千石。
这日,妙瑛下了学,见嘉妃又和宫女们抹骨牌,无心理会她,闲来无事便去建福宫寻信王李佑延闲话。
李佑延正和一母同胞的弟弟李佑堂在一处吃茶,见她来了都忙让座,佑堂只和妙瑛差两岁,见了她便打趣道,“呦,咱们家六姑奶奶来了,快请上座。”
妙瑛白了他一记道,“十五哥也不管管他,这话也是他该说的。等明儿我便让父皇也给他指一门亲,看他还说嘴不说。”
“别,我可还没成年呢!再者,我对成家没兴趣,你瞧瞧前头的哥哥们,有几个跟正妃和乐的,不是被管的死死的,就是因纳侧妃侍妾,闹腾得阖家不宁的,出去建了府,关起门来还不够生闲气的。”佑堂忽然噗嗤一乐,“前儿我听说九哥和九嫂大闹了一场,九嫂都到老爷子跟前告状了,那一通哭,老爷子起先被吵得头疼,后来气得连一个青玉山水的香筒都摔烂了。”
妙瑛隐约听见过这事,究竟不知道为什么,便问,“九哥到底干什么了?”
佑堂不屑的笑道,“干什么?姘戏子罢了。那孩子我也见过,初时和九哥一起在礼国公家的堂会上碰到的,那小模样真是绝了,十四五的姑娘都不如他水灵,当日看上他的可不止九哥一个,到了却还是让老九弄到手了,单为那孩子在高粱桥外置了一处宅子。你别说,九哥别的不成,唯有情字上那是真痴,人家可不是玩玩,竟是要了命似的厮混在一起,把端王府一群女人全抛在脑后,怨不得九嫂破着没脸也要闹这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