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将这话告诉杨慕,可她知道杨潜心里的苦闷和不甘,想着这些,她不由得一阵牙根发酸,“罢了,他从前是希望,你能替他实现这个心愿,所以才那般严苛的要求你读书,连你最喜欢的碧玉笛都收了再不许吹。你如今也大了,该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从今往后也不能放纵了学业,即便是驸马都尉,也要做个学问最好的才是,闲时总记得和你父亲多谈谈诗书礼义,让他也高兴高兴。”
杨慕第一次听母亲明确的说着父亲的希冀,心里微微一痛,忽然又想到了那支碧玉笛,到底有些不敢问,只嚅嗫道,“母亲,那笛子……从前父亲说不许我弄些伶人勾当,说音律也会移了性情,如今,可以还给我了么?我必不会为此荒疏课业的,请母亲放心,儿子若有半点懈怠,但凭母亲责罚。”说着,他起身向曹拂深深一揖。
曹拂伸手扶住杨慕,满心爱怜的看着那怀着期望的眼眸,半晌,点头笑道,“母亲答允你,可以读书之余,弄笔作画,焚香点茶,吹奏乐曲,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以后只要别做的太过,总还是可以的。”
翌日晨起,妙瑛去给嘉妃请安,甫一踏进翊坤宫正殿,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气息。
她蹙眉问殿中侍女,“母妃又调了什么新香?”
侍女忙回道,“回公主,这是内务府今儿早起供奉的几盆月季,丁香,百合,娘娘说白放在那儿,过两日也便开败了,怪没趣儿的,才让人将那花瓣采下,搁在那鎏金狻猊香炉里头。娘娘说了,此时正值暮春,正该多些花香气,才合时宜。”
妙瑛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又陵,见他眼中分明也有一抹无奈的神情,便没再多话,快步朝正殿宝座走去。
嘉妃换了明黄色八团彩云金线纱衣,端坐在宝座上,满面笑容的擎起一杯茶,闲闲的饮着。
“小瑛,快来。”嘉妃见她来了,笑着冲她招手,“你闻我这屋子的味道,可还使得,像不像置身御花园里?你父皇最喜欢清新香气,回头他来,我便熏了这个花香给他。”
妙瑛请了个安,在下首坐了,笑劝道,“内务府培育这些个名品不易,母妃这样拿它们来熏香倒不怕父皇说一句,不体恤宫人辛劳。若说调香,母妃身边有青莲,一贯最会侍弄香料的,何苦又寻这些个新奇玩意,况且那么多花香混在一处倒混气了。”
她一壁说,一壁想起诗中有暖风熏得游人醉一句,她初读时不解,一阵风而已,怎么会让人有醺然之感,这会儿她明白了,原来乱香是会迷人心,那诗中的句子果然是应景贴切。
“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你父皇若不喜欢,我便让人收拾了也不迟。”嘉妃不以为然道,她有些不悦,妙瑛总是和她隔着心思似的,母女俩在喜好上没有一处相同,她叹了一口气,又问,“昨儿旨意下的那般快,我到想宣那杨家的孩子来瞧瞧,偏他又出宫去了,也不知是个怎生模样,配不配得上我的小瑛。”
嘉妃是真有些忧心,她看着妙瑛娇灿若娇花的脸庞,那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目,只觉得比画上的人还好看些,怨不得皇上那么偏疼她。
妙瑛不能说自己已见了杨慕,只笑着道,“旨意已下,就是个三寸丁谷树皮,女儿也得嫁不是,何况,父皇一向最疼我,一定会选个中意的人,母妃放心就是了。”
嘉妃听她一副玩笑的语气,不禁噗嗤一笑,因想起早起恍惚听见的话,便对一旁侍立的谢又陵道,“你看见那杨家的孩子了?究竟怎么样,也不来回我。”
听她语气中有些嗔怪的意思,谢又陵忙躬身道,“臣只是在午门处偶然碰见都尉,当时并不知他身份,以为是哪家公子一时迷了路,这才上前攀谈了几句。娘娘怪罪,是臣之过……”
“你只说他人如何就是了。”嘉妃素知谢又陵和妙瑛最投契,凡事也都和她隔着心,语气中便更有几分不满之意。
谢又陵眼前立刻浮现出昨日玉带桥上的少年模样,嘴角已不由自主的上扬了几分,“灼灼其华,湛然温润,如同晴日暖阳,令人如沐春风。”
嘉妃听着,前头的话她也听不大明白,只一句如沐春风她听懂了, “那便罢了,杨家这些年可是朝中新贵,杨潜是内阁辅臣,他弟弟杨淇是镇国大将军,一文一武,也算年轻有为,到底没玷污了我的小瑛。”
正说着,只见赵旭的徒弟梁进忠进来,对嘉妃和妙瑛躬身行礼后,满脸堆笑道,“禀娘娘,皇上吩咐,午膳来翊坤宫和娘娘共进,请您预备着,皇上和辅臣谈完正事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