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无纠葛, 一个消失在窗前, 一个坐在船上远去。
小厮给飞奴报信, 一五一十将那情形说了:二人一个十分生气,一个十分不解。那白二爷许是真的忘了很多事, 对那女子毫无异状。
飞奴摆摆手命小厮下去,留他自己摆弄眼前的花草,想起柳条巷里的那株老桃树,一到季节就开出好看的桃花, 风一吹,花瓣就落, 在地上铺陈薄薄一层, 风再一吹,就皱了。瘦弱的少女躺在树下的草甸上, 捂着肚子喊饿。丢给她半个饼子, 她眉开眼笑吃了,吃过了一抹嘴, 闭上眼睛尽是美梦了。
飞奴这一年与花儿打过两次照面, 每次都不一样。这一日花儿进城的时候, 他远远看着她站在船头,那派头仿佛周围的人都是她的“虾兵蟹将”,很是威武。再不是当初那个在树下挨饿的小姑娘了。
飞奴摆弄的花草都有独特的香,他倒是喜欢,将那香提出来,跟其他的揉一起,是霍家的大师傅都做不出的味道。他眼睛一眯,霍家,霍家,凶光乍现,转瞬即逝。
每每他侍弄花草时,下人都不敢打扰他,若有事,只能站在外头候着。何时他屋里有了些微大的动静,他们才敢讲话。下人都怕飞奴。有人说飞奴是霍家的恶犬,咬人一口直奔命门,杀人于无形。但也有人说,飞奴根本不是霍家的恶犬,因为他看起来比霍家人还要恶。有人怕飞奴,甚至多过怕霍家人。
飞奴的“恶”是藏着的恶,那恶浸到他的骨缝里,他不轻易示人,别人看不到,却察觉得到,途经他的身边会不由胆寒。
飞奴最开始的恶,大体就是从白栖岭的那只野猫开始,他被逼上山,杀第一个人以后,一个寂静深夜里,他心中的嚎哭声冲破云霄。现在的他,杀人已无任何感觉。他觉得人像路边的野花,随便抓一把丢在地上,不日便死了。他对此再无怜悯。与此同时滋生的还有野心。
飞奴的野心,就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暗暗滋生。他看不上霍家人,也与霍家人有仇,却不得不受制于他们。在他的臆想中,他早晚会将霍家人铲除。
“来人。”飞奴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叫人。下人怯懦地进来,站在那等他吩咐。
“传话过去,明日叫柳氏带白栖岭上街,带上她的孩子。”
“是。”
“还有,把人都撤走,留一两个机灵的便可。燕琢城来的人不用盯着。”
“可霍老…”
飞奴抬起眼,幽幽看过去,那人便住了嘴,不敢再多说,速速出门去办差。周遭安静下来,飞奴转身走出去,走到外面,跳进了河里。起初河水里毫无异样,乍看不过是一个人在河里游泳。他潜入的极深,慢慢河面上就只剩他在河底带起的轻轻一道涟漪。他像鱼儿一样自在,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
当他爬上岸,一切也安然无恙。可下一日的清晨,河面上飘起了很多白肚朝上的死鱼。那死鱼顺着蜿蜒的苏州河一直向前,鱼肚白密集凑在一起,带着诡异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