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心疼她,要她慢些,这路也未必一定要她带,左右有图,不会丢了。花儿不肯,她担忧万一图错了,她的头脑还能分辨。
她真的累坏了,不过强吊着那口气罢了。
柳公问她:“若白二爷真的死了,你当如何?”
花儿道:“我想通了,我不自责,我替他活。父母将我带到这世上,阿公阿婆将我抱回去千辛万苦养大,不是叫我自怨自艾裹足不前的。无论谁生谁死,难过就哭,哭过就好好活。不然我也对不起为救我而死的阿虺哥哥。”
桃李年华,参悟生死,重情重义,又能看开放下,何其不易。就连柳公都被她感动,连念了三句好。山间湿冷,她内热外冷,一交一替,又被抽走一些灵气。
“行军打仗就是这样吗?当年谷大将军千里奔袭亦是如此吗?”花儿问柳公。
“当年前羽兄千里奔袭,在旁人出乎意料之时瓮中捉鳖,应是比当下还苦累。但会比当下畅怀。那时人心是好的,当下,人心是坏的。那时前羽兄不必担忧身后,当下他的身后亦是虎视眈眈。”
“我敬佩谷大将军。”
“你跟谷大将军有几分相像,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你们均历经大悲而不崩为人本色,是世间少有之人。”
花儿有些羞赧:“柳公您别夸我了。我好累。”
“待这仗打完,就歇歇。”
“待这仗打完,要给白二爷烧小人儿。我答应过他的,给他烧个美娇娘,要他黄泉路上不孤单。”花儿说:“白二爷挑剔,这小人儿我得亲自扎。好在从前在棺材铺做过,学过扎小人儿。”
柳公见她如此坚定,就捋须不语。
这一夜忽然狂风大作,那风迎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谷翦命原地休整,于是三三两两抱着兵器靠在树上抵御大风。
花儿靠在树上闭目养神,不过睡了须臾,却整览了白栖岭被剐刑。起初是一人一片割他的皮肉,开始他还能咬紧牙关不喊疼,数百刀后,那些山匪渐渐红了眼,拿起了斧头,一人一下剁他的骨头。白栖岭叫得太惨了,但只有那几声就没有了声息。他的整骨被卸下丢进大锅里,碎骨随意丢到山间,被鹰隼俯身叼走了。
花儿从梦中惊醒,看到眼前下起了大雾,又是大雾。
在那林子之中,似乎有人影在悄悄移动,她以为自己尚在梦中,于是猛掐自己一把,痛得哼一声,瞬间清醒。
不是梦。
大雾是真的,有一个人影在林间穿行亦是真的。
花儿推醒一边的柳公,指指那头,柳公点头。她在前,他其后,二人悄悄去追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