僮民作乱一事, 并非是近日之事,早在四年前贼首韦朝山就率领僮民揭竿而起,只是当时被压下了消息,官府放任自流,等贼人渐渐成了气候, 才想起派兵征剿,此时再去围剿早已错过最佳时机,眼看着事态要控制不住了才上报朝廷。
按说出了这样的事情, 胡应尧作为两广总督,怎么也该有个失察之罪, 但上头有人好办事, 是功是过全凭一张嘴,到头来他成了勤勤恳恳,为国分忧的大忠臣, 上头没有责怪不说, 还拨下来了不少军饷。
两年前赢了次胜仗,又给自己的儿子捞了个锦衣卫千户, 连胡应尧也感叹,这仗打得越久,他捞到的好处就越多,因此对征剿之事向来不怎么上心,只要没打到眼前,那就是万事大吉。
然而这边的战事拖得太久,不久前皇上已降旨切责,联系到朝廷的局势,胡应尧一下警醒了起来,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也做不到两广总督的位子上。
胡应尧端起茶杯,视线往左侧下方扫了扫,看到那道年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沉,蔡阁老在信上已经交代明白,这种时候他这边不能出半点差错。远宁府那边的乱子不能再闹大,即使不能一举歼灭义军,也得漂漂亮亮的打次胜仗。
“各位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吵也得吵出个章程来,总在这里闷着算怎么回事。”
“胡大人这话倒是不假,只是该说的都说了,说来说去还是绕回老问题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饷的事情不解决,拿什么去镇压叛贼?难道要让将士饿着肚子打仗?”
说话的人总兵施献平,说起话来声如洪钟,经常不给人留面子。
胡应尧向来跟他不对付,但此人确有统兵才干,此次镇压义军还得多靠他带兵征讨,因此心里不舒服,也维持着面上的和气,“今年刚拨下来的粮饷呢,就一点拿不出来了?再不济各府的粮仓周转周转也就凑齐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体谅体谅皇上的难处,当务之急是把造反的义军镇压下去。”
施总兵摸着胡子冷哼道:“年年请兵请饷,兵在哪儿,粮在哪儿?不如请总督大人给咱们指点指点!”
胡应尧脸色铁青,抬手拍了一下桌子,没想到这个施献平会如此不给面子,公然跟他叫板。
堂内鸦雀无声,众人敛声屏息。
位于胡应尧左下首的邹大人开口打破僵局,“两位大人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胡大人说得也对,各个府州周转一次,还是能把粮饷凑齐的,今日大家伙来这儿主要是为了商讨一下作战方略,拖得越久,耗费的粮饷也就越多不是。”
有人当和事佬,众人也都纷纷献策献计,场面缓和不少,争论了半晌,才终于谈到了正题。
胡应尧听了好一会儿,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应当从藤水和溯阳进攻,那便兵分两路,由施总兵和伍大人各领一军,先攻下两地。”
“下官认为此举不妥。”
堂中静了一息,在一片附和声中突然多出一道不同意见,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