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能领到?不过是些富户大家占着他们人口多领的更多罢了,寻常人家也和我们差不多排了几个月也没见到一粒米!倒有不少人熬不住在城中卖儿女换粮食的,那些富裕人家要不是不差钱粮怎么还有闲心买人!这世道就是不给老百姓活路。”他说的愤懑,一旁的老者却拉住他,摆首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爷爷不要拦我,我说的本就没有错。”少年不理会老者的劝阻,反而冲他说道,“如今把咱们赶出来可让人怎么活,城外流寇盗贼四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杀到家中强抢一番。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也落了草和那伙人一起,只怕这会儿爷爷你就不用再挨饿了。”听他这样说,那老者急得一通咳嗽,直咳的脸红气喘,少年急忙扶稳了他轻轻为他拍着后背。
“这位哥哥快和爷爷回家去吧,我打东边过来,听说朝廷赈灾的官员这几日就要到了,你且回去安心等着,不日自会有钱粮发送给你们的。”阿升一面说,一面又卸下腰间的钱囊,从中取了一锭银子给那少年,“这个你先拿着,老伯上了年纪身子也弱,你安置好他先去城中买些粮食救急,再安心等待些,我看朝廷不会不管百姓的。”
少年还想推辞不受,阿升便不多言,只将银子塞入少年手中,看了我一眼,即和我上马离去。身后只听他少年高声道谢,一会声音便即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阿升这才跟我愤愤不平道,“果然和大人所料不差,贫民百姓便是无人周济。这些当官的也不怕老百姓逼急了造反,像刚才那个小哥都说出要落草的话了。”
“大灾之后的盗贼往往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抢的也多是百姓,乡绅富户都有自己组织的乡勇团练,他们也并不敢去侵扰。所以无论有粮没粮受苦的都是百姓,阿升,我们不光要赈灾还得剿灭盗匪。”我叹道。
阿升担忧的说,“唉,可是咱们没有兵,还得借助廖通才行啊。他要是有心剿匪又怎么会耽搁到今日?”
我想到李诚,向阿升笑道,“你忘了还有昭勇将军李诚么?他刚平定了此地撒拉尔回民的叛乱,兵力用来剿匪可是绰绰有余的。”
阿升恍然,亦觉得安心多了冲我笑了起来。此刻我与他行至葫芦河畔,沿岸已有很多灾民在此驻扎,临河靠水捕捞些鱼虾以充饥。
葫芦河是渭河一大支流,水量丰沛,因河道形似葫芦而得名,据记载河水水质微咸,河中的水产本就不丰盛,加之地震后被两岸灾民过度捕捞,如今更显贫瘠。
忽听一阵哭号声,前方正有一个妇人死死的抱住一个男子,那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幼儿,正要将他掷入水中!
两旁灾民俱都定睛观看并无一人拦阻,我急忙下马疾步行至那名男子身侧,将他手中的幼子夺了过来。他蓦地一惊,喝问道,“你是谁?抢我的孩子做什么?”
我见他四十上下的年纪,满脸饥馑之色,双目通红状似颠狂,便温言道,“我是过路的外省人,见此人间惨祸岂能袖手旁观?你不必气恼绝望,朝廷的救济粮这几日就会发放,你再忍耐一下,千万不要做日后令自己后悔不已的事。”
“朝廷的救济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这几日就会有?”他大声问道,吸引了两旁不少人的注意,有很多人已经自觉的围了上来。
我放下孩子,那妇人立即将他抱入怀中安抚着,我环视四周朗声道,“我从陕西府一路途径贵地,在官道上遇到了朝廷赈灾的车马,算算日子他们此时应该已到了天水城。我想如果顺遂的话,明日天水城府衙就会贴出赈济灾民的榜文,你们也可以去领取救济钱粮了。请大家再忍耐一个晚上的时间。”
话音刚落,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一瞬间人们奔走相告传递此消息,葫芦河两岸群情欢腾。
我和阿升对视一眼,趁着众人不注意快速上马离去,向城中驰去。
刚至驿馆,便已有人来报甘肃巡抚廖通在外等候要见我。我更换了衣服,于阿升出到厅中,廖通只带了一名校尉,见我出来便起身与我颌首示意。
我向他回礼,两下里各自坐了。他寒暄两句开门见山道,“周大人不急于进城,在城外考察了一道有什么观感么?”
我亦直言道,“大灾之年,百姓苦,灾民流离失所。我正要和大人商议明日即发布榜文让城中及城外灾民前来领取赈济粮,大人觉得如何?”
廖通点头称是,“周大人不辞辛劳,我替此地的百姓感谢大人。朝廷这次送来了八万多石的粮食,大人准备怎么个发放法,我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