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无语,秋蕊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向我摆手致歉道,“元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还年轻,想不到那些夫妻之间的事……”她停住话头,大概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有些着慌。
我连忙摆首,真诚和煦的笑道,“我明白的,你一向待我如同弟弟一般,我要是再有什么想法成了什么人了。”见她面色放松了许多,我笑问她,“说的好似你很懂夫妻似的,我前日听见陛下已给你指了十二团营中练营都督孙济,日子可定下了么?”
她面色一红,娇嗔的瞪着我,“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嫁出去似的,陛下更是赶着我出宫,前儿还让钦天监的算了,说下月初五就是好日子。”她看我不住的笑,指着我说道,“等我出去了,看以后谁还和你这般好,什么事儿都说给你听。你就带着小阿升度日吧。”
我收了笑,诚恳的对她说,“你年纪比陛下还大一岁,她是疼你才希望你早些有个归宿。你就要出阁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你若是缺少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寻了来。”
她低了眉,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如今想要什么要不来,偏不要那些旁人都能孝敬你的东西。你是我弟弟,弟弟总该亲手做些什么送姐姐吧,总之我不管了,到时候就看你心意罢了。”说罢红着脸跑了出去。
我含笑想着她害羞的面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我没有想到新婚之夜陛下的下马威只是个开始,她随后以楚王是臣子不便长久居于乾清宫为由,下旨令他搬去重华宫居住。我依她的吩咐着人收拾好了重华宫。
迎楚王入主重华宫时,他虽未面露不满,但对我态度冷淡,勉力维系的客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
六月间,宫中又迎来秋蕊的喜事,只不过她是从宫里嫁出去。
那日我将亲手画的一幅她的画像展开送给她,我特意画了她满面娇羞踮着脚,伸出一只手欲点人眉间的样子,那是她惯常向我做的动作。
见她雀跃着几近掩面而泣,我含笑对她解释道,“本来想把你画的端庄些,可那样一来就失了你自己的味道了。这是弟弟眼中的你,希望你能喜欢吧。”
“当然喜欢,你画的真像,就好像我照着镜子看自己一般。”
“幸而是我画的,”我笑道,“希望孙姐夫瞧了别生气,我将他的娘子画的这般活泼厉害。”
“他懂什么,和哥哥一样都只好舞枪弄棒的,再不会做这些斯文事儿了。”
她口中这样说着,然而到了初五那日,还是在众人的簇拥下穿着大红纻丝麒麟通袖袍,盖著文王百子锦袱依依不舍的辞别了陛下,上花轿而去了。
自秋蕊走后,我的生活变得更为安静。陛下已授意尚宫局再挑选得力的女史来填补秋蕊的位置,但寻了好几位似乎都很难令她满意。
一日晚间,我沐浴更衣后在房中临黄山谷的荆州帖,东暖阁中的侍女若竹慌张的来找我,说道陛下此时正在盛怒,他们所有人皆不知该如何劝解。
我匆匆赶去暖阁内室中,见陛下正坐于镜前,一头乌发逶迤垂至腰间,一屋子的内侍宫女皆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我无声的示意他们退下,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轻声问,“什么事让陛下不快,能否告诉臣?”
她面色冷峻,听到我的问话刹那间似乎放松了些,有些烦闷的叹道,“秋蕊走了,朕连个梳头的人都没了。”
我不禁莞尔,努力压制住想笑的冲动,拾起她掷在地上的玉梳,柔声问道,“臣斗胆试试,若梳的不好,请陛下责罚。”
她侧过头瞪着我,“你还会梳头?”
我犹豫了片刻,回答,“是,臣曾经给姐姐梳过。”继而垂首补充道,“请陛下恕罪,臣不该此时提到姐姐。”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在意姐姐的身份,而觉得我对她大不敬。
她回过身去,面容柔和,“没事儿,你不用总那么小心。朕又不怪你。”
我于是放心的手执玉梳,轻缓的替她梳着头发,那如墨一般的黑发在我眼前绽开,丝丝缕缕迁延的仿佛无处不在。
我有些好奇她为何不召见秦启南,她却忽然冷冷的说道,“秦启南今日向朕请封,要朕封秦太岳赐进上柱国,授太傅。他们秦家如此贪心不足,究竟还要多少才甘心。”
原来她生气的是这个。“上柱国只是个荣誉爵位。太傅一职国朝尚未有文臣生前获赠的,这是有典可查的。陛下可让礼部的官员按典制上书驳回就是了。”我温言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