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点点头,“这趟线算解决了,什么时候再能联通关外往江南的路就更好了,也不知道关内现在什么qg况。”
“qg况不大妙。”老钱不吝讥讽的笑道,“内阁要把粤汉铁路的管理权租给洋人,一次xg偿还民间借贷,后续使用归英、德几大商行。老百姓都不gān了,摆明是被内阁给坑了嘛。各方就此事或上疏,或见报大造舆论,迄今为止,内阁连个屁都没放呢。”
裴谨听着,把茶杯子往仝则跟前一送,“好处都收了,当然不吭声。我那都堆了有两天的邸报,前阵子两湖都督府兴办了新报,比朝报内容更新更快,等会回去给我好好念念。”
合着他是来jiāo代任务的,仝则才要说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先生”,只见一个小少年跑过来,正是当日和他有过短暂师生缘分的小石头。
这孩子长高了,神qg憨头憨脑,之前招生来报名,看见仝则自是激动的了不得。仝则心里有谱,现在很多事还没摆在明面上,当时就吩咐了石头,以后只称呼他张先生就好。
小石头是来请假的,他有些嚅嗫道,“我家里现放着两亩地,别人家壮劳力都去厂房了,有活gān还有薪资报酬,家里人手少,壮丁一个没有,地里麦子没人收不成,所以想跟先生请两天假。”
“农忙时节应该放假。”裴谨站在一边,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闲人派头。
只听闲人接着道,“关外地广人稀,像是家里有田产忙不过来的就该给假,包括厂子里也一样,有不愿意歇的再酌qg补偿工酬。”
仝则想想说好,见石头一脸懵懂的打量裴谨,不觉摸了摸他的头,“去吧,等忙完再回来上课,有不懂的就直接来问我,下课之后我再给你补。”
“还像从前那会似的?”石头一高兴忘了仝则嘱咐的话,带出幌子道,“仝先生真好,我奶奶说了,什么时候你有空,一定去家里吃饺子。”
仝则先是惊了一下,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没法再收回了,随即心里一动,这样也好,且看看裴某人还能怎么个装法。
仝则现在对相认这事,并不存在特别的执着,两个人不过是没有最亲密的那一步,日常生活却是在一起的,些许小事点点滴滴,反而比从前更多了份自然亲近,至于偶尔露出的身份疑云,倒成了他猜测裴谨会如何反应的一类小游戏。
裴谨扭头做东张西望状,眼神往天边飘了飘,恰好两个小孩追逐着跑过他身边,吵吵闹闹间,他便顺理成章的来了个什么都没听见。
老钱在旁边看得有点无语,直和仝则面面相觑了一眼,心说李管家这一手“偷梁换柱”玩的可有点糟心,这是要瞒到哪一天呢,越瞒越没法再拆穿,而要说侯爷的心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搞不明白。
仝则对此没多大所谓,傍晚放学回去,见裴谨刚沐浴过,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房,缎面似的乌发被仝则修剪成齐肩长,洗过之后格外顺滑,散发着清慡的皂角香。
听见动静,裴谨朝他招了招手,“您受累念报,先润润喉咙。”
一面推过来一个提篮,里头放着犹带水珠的新鲜huáng瓜、番茄,一看就知道又是哪个他的民间崇拜者qiáng塞进府里来的。
“味儿不错,”裴谨道,“旱huáng瓜清香,还有点发甜。”
但凡是个吃食带点甜,他总能觉得不错,仝则笑了下,此时挨近了细看,他忽然觉得裴谨脸色有点发白,嘴唇的颜色也显得惨淡。
这些日子白天各有各忙,晚上时间又有限,仝则觉得自己是疏忽了,这会儿认认真真凝视一番,更确认裴谨是瘦了,两颊都微微有些凹陷。
本来还觉得忙起来挺好,现在又不禁质疑忙这些都是为什么,那些当权的人依旧在位子上捞好处,他裴谨就是把自己鞠躬尽瘁到形销骨立又有几个人叫好?
裴谨等了半天,没见他动huáng瓜,也没见他拿起报纸,便伸指头敲了敲桌子,“等什么呢,还要沐浴净手焚香吗?”
仝则缓了缓神,若无其事道,“晚饭吃什么了,最近好像有点见瘦。”
“苦夏,吃不大动。”提到饭,裴谨胃里的不适感隐隐发作,不动声色吞口茶压下去,才又说,“我一到夏天就瘦,你没发现么?”
仝则知道他不肯说真话,半嘲弄半自嘲的道,“我才和三爷过第一个夏天,不清楚。”顿了顿问,“三爷要听新报还是朝廷那老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