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皱了下眉,低声自语道,“袭击张迁……这是要演个苦rou计了?”
话音落,只听锣鼓点戛然而止,那喊声随即纷乱四起,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张残破的纸张,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喊起来,“是土匪,他们,他们是冲着侯爷来的。”
有人听见了,有人仍在专注四处奔逃。
被这么一提醒,近处很快有人发觉,那土匪的箭矢上绑着避火的铝箔,上头写着:恭迎承恩侯大驾,大礼随后再行奉上。
包间里的二人看不见纸上内容,凭借想象倒也能猜得出一二。
仝则心惊之余暗道,土匪公然挑衅,当着老百姓制造大场面杀戮,这是要bi裴谨不得不剿匪了?可裴谨能动用的兵力……目光转向楼下,他看着那群宁安府新招募的兵士,一个个早都成了废物点心,吓得是两股战战溃不成军。
眼见亲卫们全在维护秩序,包间附近藏身人手已不多,仝则怕再生变故,忙先建议道,“三爷还是撤吧,此地不宜久留。”
裴谨凝眉不语,好似在专注聆听什么,突然双眸间jg光一闪,“对面屋顶有人。”
仝则闻言,一把先将他搂紧,将人顺势带到自己身后,再定睛去看时,果然见房檐上趴伏着一个黑衣人,周身和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裴谨提醒,他决计不会注意得到。
方才那拽人动作着实过猛了,连裴谨都被扥得一趔趄,不过他没言声,也没打算就此躲在仝则身后,只是横跨一步,露出头的同时已然拔枪在手。
然而刚要举起手臂,他突然顿住了,脸上划过一线微妙的尴尬,随即手臂垂下,枪口亦朝下,半晌都没再动弹。
仝则看在眼里,心痛一秒,却见裴谨收起一闪而过的落寞,飞快的问,“会用枪么?”
会!而且枪法比从前要好得多了。
电光石火间,仝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倘若自己展露一手,或许会勾起裴谨的回忆,有些习惯是一直存在的,敏锐如裴谨一定不难觉察,他不指望能被立刻认出,但能被认为有相似之处也算是更进一步。
然而转念再想,他忽然改了主意。
仝则向旁边挪去,站在裴谨身后侧,顺势抬起他的手臂,将手握在扳机上,也握在了裴谨温热的手背上。
“三爷能行的,我说位置,你来瞄准。”
裴谨长眉微微一紧,不知为何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大概在他愣神的功夫里,便没来得及放下胳膊,手指也没顾得上离开扳机。
“他现在在两点方向,再偏上一点,试试看,他手里没有武器,应该是在等人群散了好开溜。”
裴谨嗯了一声,这体验煞是新鲜,他不由想到了很久以前,也是漆黑的夜,一团漆黑的视野,那时候仝则的世界是全黑的,应该比他现在能感受到的还要糟糕,彼时他把xg命jiāo到仝则手上,那不能视物的人又是在怎样一种心境下完成了那一次she击?
从那个时候起,仝则对他,是否已有了倾力保护,矢志不渝的念头。
如果他走过仝则走过的路,感受过仝则的感受,彼此的距离是否会更近一步,就算天人相隔,那个人在这个瞬间也仿佛就在他身边。
随着砰地一响,枪口处燃起细细的烟尘,不过这枪声被人群呼号彻底淹没住,听上去仅仅像是一记不太脆亮的爆竹声。
眼见那黑衣人从屋檐上滚落而下,仝则笑了,他qg不自禁扶住裴谨的双肩,“三爷枪法如神,一击命中。”
裴谨被他摇晃着带了两下,心说不至于吧,这声音听上去兴奋得都走调了,此人崇拜自己的程度委实有些过火,他不动声色往旁边退去,避开那双手加在身上的桎梏,只淡淡问,“死了么?”
大头朝下,就是不死也得被摔残,可此刻何必再去纠缠怎么死的呢,仝则狂喜依旧,笑着点头,“三爷打中的,嗯应该是头吧,光线不好我也看不太清楚。”
“总之神得很,三爷连对面有人都能知道,比我这个睁眼瞎可qiáng得多了。”
裴谨不忌讳瞎字,对这夸法倒是颇觉牙碜,嘴角抽了抽道,“少见多怪。”
“不算什么。”他收好枪,随意摆了摆手,“外头灯火通明不算太黑,那人还是静止不动的,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刚失明,连适应都还来不及,就能打中移动目标一枪毙命,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