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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烂漫,惹得房内之人皆笑了出来。半晌方听任云雁轻声道,“好了,你也给父亲请过安了,咱们这就回去罢?”

李润梁还有些不舍,依依回眸道,“那爹爹明日一定要给我讲故事,咱们说好了的。”

李锡琮含笑颔首,又见任云雁回身将孩子交予侍女,转身于房门处站定,心知她该是有话同自己说,便敛了些笑意,淡淡道,“守城一役,多谢你献策。”

他态度冷漠,语气平淡,任云雁却也不以为忤,目光清清冷冷,扫过他,也扫过周元笙,才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会回来,不过现下也知道,你是为什么回来了。”转而看向周元笙,轻笑一声道,“我收回当日说的话,看来他是真的在意你。”

见周元笙别开目光,并不接话,任云雁再看向李锡琮,忽而微微欠身,行礼道,“妾身还未恭喜王爷,大功告成,不日便可君临天下。”

李锡琮看了看她,对这贺词置之漠然。便听她又道,“至于守城之时,那点子微末计策,妾身当日也和王妃明言过,不是为了这北平城,也不是为了王爷的事业,不过只是为了福哥儿的安危罢了。此刻王爷既然功成,妾身便有几句话想与王爷言说,亦想请王爷能够应允妾身所求。”

李锡琮沉默片刻,颔首道,“你说,我听着就是。”任云雁微微一哂,旋即笑道,“当着你们二人的面,我也不怕直言。今日之前,我尚且还存了一丝侥幸的念头,今日之后我已真真切切的明白,我在你心里原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位置。虽则你回来,不是为了看福哥儿,可好歹你仍愿意耐心待他,我也算得了少许安慰。”

她说到此处,停了片刻,将脸上一抹与艳色极不相称的愁绪掩去,换上了昂然的姿态,“再求你应允之前,我先说说我的承诺。来日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栽培福哥儿,选择哪处封地予他。我都会悉心教导他,让他做一个安分守己,清静无为的臣子。我不指望他建功立业,更不指望他于朝堂上做他弟弟的贤臣良将,我只希望他今生都能够平安快意,做一个无能无为的人就好。”她定定望着李锡琮,其后又将目光落在周元笙身上,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承诺,我的孩子,和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会克己守成,决计不会有非分之想,不会和他的弟弟相争。至此我便要你们二人一句承诺,保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能够一生平安。”

她原是这样通透明快的女子,因被爱意蒙昧的心智才会错付一生,如今说着掷地有声的话,未尝不是字字血泪,字字真诚。倘若人心不思变,那么她的祈求是应该得到允诺的。

李锡琮与周元笙对望一眼,沉沉思量一刻,终于郑重颔首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希望看到的,我答应你。”

话已至此,任云雁含笑点头,敛衽拜了一拜,起身时目光缱绻的再望了李锡琮一道,便即垂下眼帘,不再犹豫的转身离去。

月华如水,夜色流觞。她走出房门,在廊下静静站立。回想起不久前归家时,无意间听到母亲与哥哥的对话,方才知晓自己认了二十年的母亲,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认真论起来还该算作是杀母的仇人;疼惜了自己二十年的兄长,也不过是将自己视为待价而沽的对象,为了他的前程事业,将自己置为一颗权衡的棋子。

所有的灰心丧意也不过是在一夕之间,直到她看到儿子的笑脸,听到他甜腻的撒娇言语,一颗心终是回暖过来。今生今世她只余下一个亲人,一份爱意。求不得的业已成为镜中花,水中月;抓得住的唯有一记承诺,现世安稳,哪怕以孤独寂寥为药引,也是她今生的宿命,她甘之如饴。

外间天色已渐晚,房内一时无话,周元笙见李锡琮仍是流连不去,到底催促起来,“明日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做,还不快去歇着。我这会子也乏了,就不陪你了罢。”

李锡琮扶着她躺好,一笑道,“我千里迢迢回来,不是为了去书房睡觉的。你不必赶我,我就在地上歇了,也好陪着你。”

不等周元笙出声阻止,他已找出被褥铺在了床边地上,随即脱了衣裳,好整以暇的躺下,看样子倒好像睡在地上,原是件颇为惬意舒服的事。

周元笙又心疼又无奈,却也不舍得真走,只得柔声道,“委屈你一晚,明日依旧上床来罢。”

李锡琮见她不费心相劝,便坐起来笑道,“不必了,你产后辛苦,我就当让着你,教你占了一整张床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