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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云雁无声的笑了笑,并不知该作何回答。任老夫人微微沉吟,道,“可你心里总是顾念咱们家的,你哥哥在北平经营了这么些年,定然不能因这桩事而倾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任云雁想了想,犹带疑惑道,“削藩之事可确凿?先不说其余藩地,单就北平,哥哥任如此要职,又和王爷联姻,皇上难道没有顾忌,为何却不曾将哥哥调任别处?再者,哥哥既已虑到日后艰难,为何不先行请辞,好歹先保全自己,保全任氏一门?”

任老夫人沉默须臾,开口道,“我不瞒你,朝廷命藩王遣子入京之初,你哥哥便上表向皇上请辞过。然则皇上并未应允,且用当日他对先帝所言,愿以余生尽忠报效,镇守北平一地的言语将他驳了回来。事后你哥哥思前想后,方才悟出这是皇上有意为之。明里是安抚,暗里是警示。且如此安排,又不至打草惊蛇,引人遐思。可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调任了两员心腹,一左一后的安插于你哥哥身边,恐怕这也只是才开始而已。”

见任云雁慢慢点了点头,她便接着道,“须知朝廷一旦决定,那么事情就没有转圜,宁王和其余亲藩也不会轻易就范。我方才说过,你哥哥已呈骑虎难下之势,可若得了你的助力,也许还能有扭转乾坤的机会。端看你想不想,愿不愿了。”

她说完这番话,索性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将心中潜藏已久的愁绪尽数宣泄,至于对方答不答应,却已不在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一般。

任云雁定了定神,将眼中一抹惶然收起,问道,“难道母亲还不信女儿么?有什么话便请母亲直言。”

任老夫人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言道,“摆在咱们面前,无非两条路。要么效忠朝廷,其后势必与宁王一战,且恐怕是首当其冲的一战;要么倒戈宁王,那便是放手一搏,成则立不世之功,败则万世不得超生。这当中关键,却是要看宁王如何布防,河北山东各州府,乃至于大宁府的重兵如何抉择。宁王倘或能令冯长恩舍朝廷而就他,那么也许时局当有所转逆。只是这些事,你哥哥自然无从知晓,不能知彼知己,才是他眼下最为困惑,也最为头疼之事。”

任云雁心头一阵起伏,母亲的话中已清晰透露,兄长目下是在权衡利弊,打着作壁上观,见势投机的主意——这原本是保存实力的最佳方式。既不会公然和朝廷反目,也不会立时投诚李锡琮,她虽不便非议母亲与兄长,亦不由于心底泛起丝丝凉意,半晌方回应道,“母亲是想要我来做这个奸细,探听王爷虚实,其后再行定夺?”

任老夫人毫不隐晦的点了点头,道,“我与你哥哥商议过,原本也不想你牵扯进来,可此事也关乎你日后,宁王当真败走为贼,你亦不免受其连累。”稍作停顿,再幽幽叹道,“你如今有了福哥儿,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俗话说为母则强,你就是不顾念自己,不顾念我们都使得,可福哥儿尚且年幼,你何以忍心弃他的前程性命不顾。”

任云雁神情一凛,当即问道,“可福哥儿到底在他们手上,母亲和哥哥如何能保他平安?”

任老夫人长叹一声,轻轻摆首道,“我的儿,咱们如今不过是在尽人事,为你、为福哥儿、为咱们家挣得一线生机。这世间哪里又有万全之法?”

任云雁思绪如潮,刹那间已想到无数可能,自然也想得到李锡琮肯听任朝廷带走幼子,也便是做好了牺牲他的准备。她蓦地里思忖明白了这些,心中业已涌上了一阵苍凉无力之感。

任老夫人望着她,将她失神的模样尽收眼底,随即淡笑温言道,“当今圣上的为人,我多少还有所耳闻,并不是一味决断无情之人。且质子平安,才好成为制衡之器,不到万不得已,朝廷当不会行戕害之举。话说回来,若宁王势强,咱们跟随他举义定策,何愁功成之时不能与他相商,予你予福哥儿应有之位份?若宁王势弱,咱们占据天时地利先行围剿,于朝廷亦可算作立下头功,届时你哥哥自会请皇上酌情,免去你与福哥儿连坐罪责——这已是保全你们母子最好也最有效的法子了。”

任云雁垂目静听,终是凄然一笑道,“母亲的话,女儿都听明白了。只是……”

她半晌没有说出下文,任老夫人便急问道,“只是什么?莫非你尚且心有不忍?”摇了摇头,不免加重语气道,“我知你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俗语也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他李锡琮有没有如你顾念他一般顾念你?我的儿,你细细想来,他若当真有心,为何迟迟不肯告诉你福哥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