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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一滞,却是良久答不上来。周元笙哂笑道,“这也是问道于盲,你既已行在先了,此刻恐怕也答不出我想听的话。你这个人,心思如此难猜,若是刻意隐瞒,又有谁能思量得明白呢。”

李锡琮怔怔望着她,脸上渐渐生出歉然的神色,他并非不敢面对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复又将双目垂下,那般神气便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男孩,明知有愧便不再倔强,亦不再傲然。

周元笙看在眼里,一股疼痛之感再度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伸臂出去,柔缓地将他的身子拢向自己怀中,那里该是温暖的,也许能够让这个本性孤绝的男人找到一处柔软的栖息之所。

李锡琮难得乖顺地靠在她身上,虽一言不发却极是平静。周元笙轻抚他的发端,半晌悠悠道,“我该感激你的,如此为我着想。可今后你若再不信我,这般瞒着我私自行事,我便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原谅你。”

怀中的人似动了一动,她仍旧将他按住,接着道,“之后的事,咱们再行商议安排。你如何对待东院那无辜之人,这笔账咱们还要好好算过。我说过,我也是女人,难免感同身受,会为女人多考虑几分。”

他埋首于温柔乡许久,终于笑了出来。从她怀中挣出,仰面看向她。他脸上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神气,戏谑中透着丝丝狡慧,扬唇笑道,“这才是我执意隐瞒的原因,唯恐你为了那点不足道的意气坏了我的事,如今你自己说出来了,可见我估量的不算差。”

周元笙禁不住扑地笑了出来,随即呸了一声,嗤道,“那是不足道的意气么?你这个狠心凉薄的男人,不足与谋。”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带着玩味的调侃,二人相顾皆笑了出来。笑罢,李锡琮方才收敛神色,颔首道,“我的初衷的确算不得高尚,不过是为了活罢了,连我自己也不免鄙夷,何况旁人。”

周元笙先是点了点头,转而摆首,似笑非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你日后若肯好好补偿人家,未始不算将功赎过。且你不曾存了偷梁换柱,易子代之的念头,也还算有些良心罢了。”

李锡琮待她说完,已然连连摇首而笑,轻叹道,“且不说混淆宗室血统是大罪,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行事艰难。只说我这个人,固然算不得好人,也还不至无耻到会做那样禽兽不如的事。”

周元笙闻言,双眸一亮,似是颇为赞同他的话,侧头想过一阵,便轻声言道,“你方才说,不过是为了活。这话听上去浅薄,可是仔细想想,这世间又有谁人不如是呢?我若不是为了好好的活,又何苦一番折腾,最后拣了你这么个人,偏又肯和你绑在一处,筹谋那些尚不可知的事。”

李锡琮闻言,挑了挑眉,笑着挪揄道,“听上去实在不堪,像是手忙脚乱随意挑拣了一个,不得已夫唱妇随的意思。”

周元笙淡淡一笑,却不理会他的话,微微沉吟道,“活着,方能有希望,方能有未来,方能好好地爱。”

李锡琮神情一震,不由凝目看向她。她亦侧过头来,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他。二人谁都没再说话,便于这注目中浑然彻悟。无须借助言语,自有默契慢慢弥散在彼此笑容之间,这样的笑意是该被记在心里的,记上个三年五载,就足以令他们安然平静的相守住接下来的岁月光阴。

☆、第71章 骨肉亲缘

北平的秋天和春天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场秋风刮过,天气骤然凉了下来,其后像是没有过渡一般,第一场冬雪便飘然而至,虽是零星细弱的霰雪,亦能令人对即将到来的漫长冬日,生出几许畏惧之感。

宁王府中已提前生起炭火,尤其是上房处,更是支应了额外份例。对于这类主母借着手中权柄稍有逾越之举,府内除却东院以外的其余人等皆心照不宣——却是不知从何时起,王妃体弱易感风寒之说成了阖府人尽皆知的事,更有不胫而走的风言,原来王妃不易生养,王爷为其遍寻良方却终是无甚效用。

许是因为心灰意冷,王府中人渐渐发觉,一季盛夏并一个短暂的秋天过去,府中的男主人宁王变得慵懒起来,和初到北平时的意气风发不同,那份精明锐利好似被上房中萦绕不散的药香消磨殆尽。除非有必要公务,等闲必是在家中与妻妾缠绵相伴,一时与侧妃舞剑把酒,一时又与正妃品茗作画,真是忙得不亦乐乎。直把个眉梢眼角弄得尽是温存之意,虽更添风流韵致,却也不免令人唏嘘,从前那个干练的好儿郎已是湮没在胭脂河里,再也不复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