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道,“怎么?还不能起身呢?这一场风寒也有了小半个月了,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里里外外折腾了咱们多久,这会子还得叫咱们给她收拾屋子,也不怕晦气。说起来王爷和梁总管也对她忒好了些。”
早前那个窃笑道,“可不是,论起来她也是王爷早前看上的人,王妃没进门前,正经也得过一阵子宠。你何时见王爷对咱们当中的谁,有过一星半点的关心?只是这位得了宠也无甚用处,正经主子一进门,王爷也就把她抛在脑后头了。”说着更是奚落道,“她那副模样,原就平常,清水脸一张,不过中人之姿,也不知当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勾上了那位冷心冷面的主儿。”
另一个不屑道,“那又如何,如今也不过是撩开手罢了,要不是梁总管镇日提着,她便在那小院子里自生自灭,谁又耐烦管她?”前头那人叹息,“倒也是,这玉眉姑娘伺候了王爷一场,到了连个姨娘都没挣上,还不知往后怎么着呢。”“呸,她算哪门子的姑娘,快别叫得那么体面了,也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的人罢了。”
彩鸳将这番话学舌一遍,心内也自不忿,道,“姑娘听听,原来这府里还藏着个如夫人呢,眼下正病着,又赶上姑娘才进府,想来王爷不好和姑娘提。再过一阵子,没准就要让她拜见姑娘,抬举了她呢。”
周元笙默然听着,心里略略有些不快。其实亲王大婚前,有个把侍妾屋里人也算平常,只不过这话她从前问过李锡琮,彼时他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可笑她当时信以为真,却原来他和旁人并无分别。
她犹是理了理思路,明白此事自己着紧生气的并不是那个人的存在,而是李锡琮并未对她讲出实话。
周元笙想了想,即刻命人将梁谦叫了来。她也不遮掩,开门见山的问了那唤作玉眉的人是何出身,日常在哪处服侍。梁谦听其语气,已知她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些旧事,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然而李锡琮与那玉眉并无瓜葛,当日不过借着她的缘故做了一场戏,这事梁谦心里一清二楚。但他向来恨不得把自己当做李锡琮的分/身,李锡琮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便一应都替他想到。对这玉眉,他便觉得过意不去,人家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孩,被这样风言风语的议论,他自是看不过眼,因此平日里才会格外留心照顾。
梁谦一面忖度如何回应,一面打量周元笙的气色,终是把心一横,回道,“那玉眉是外头的良家子出身,早前王爷觉得她性子乖顺,比旁人又多了份细致,所以才叫她在跟前服侍了一阵,后来又将人调去了外书房,经管王爷茶水笔墨上的事。王妃如今问起她来,可是因着听见她病了,要打发出去将养一段?若是为这个,臣以为大可不必了,她这病已渐愈,且这阵子不曾上职,也断没机会将病气过给旁人。等她彻底好了,还该叫她去外书房伺候,再来给王妃叩头请安,聆听您训示。”
周元笙半晌没言语,盯着梁谦瞧了一会,这位中年内臣恨不得将忠厚二字都写在脸上,他也确凿长了一张仁善慈悲的面孔。不由一笑道,“罢了,我也不过白问问,要不是她近身伺候王爷,我原也问不着不是?”见梁谦欲开口,又摆手一止,慢条斯理道,“既说她好了,就叫她上来我瞧瞧,我正好问问王爷在文房上的喜好。”
梁谦微微一惊,忙道,“只是将好,还未曾离得药,恐将病气过给王妃,还是再等等……”
未及说完,周元笙已笑起来,“梁总管多虑了罢,我传唤一个丫头,也值当这么推三阻四的?但凡能起得来床,便能来见我。大不了隔着一道山屏,凭她多大的症候,我不信就那么厉害。你且叫人传她过来,权当是我安抚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丫头,总成了罢?”
梁谦听其话音,知道周元笙是对这玉眉上了心,只不明白她是泛了醋意,还是打算开销了那丫头,只得于心内长叹,又不免着恼,愈发觉得李锡琮可恨,用完了人就丢在脑后,白让人担了虚名,又受一番冤枉。
虽这样想着,到底阻止不住,梁谦只得命人将玉眉叫了来。那玉眉身子确已无碍,唯面容仍有些苍白憔悴,她本就是清秀干净的长相,此刻素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下,倒更显出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周元笙可不曾用什么屏风做隔断,便将面前之人看得一清二楚。见她生就一副柔婉乖顺的眉眼,登时便想起了段夫人的样貌,心里已起了一阵厌烦,半日按下不快,冷冷问道,“我来了已有半月,因你病着未曾来见过我。是以今日叫你来,倘若病已好了,就仍是去书房伺候王爷。倘若还未好,就出去养阵子,等大好了再进来不迟——只为你是跟王爷的人,等闲疏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