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净过手,将巾帕丢给他,“想什么呢,去了趟秦太岳家,回来就是这一脸的魂不守舍?”
容与低着头,料想他根本看不清自己脸上表qg,这么说多半是嫌自己一声不吭,便笑了笑,“臣正想着首辅宅院气派,尤其是庭前那株西府海棠开的极好。”
“他家的东西自然都有讲究。”沈徽漫不经心道,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长芦两浙那几处盐使人选都已呈上来了,回头你留心着些,把那些个人的档案考评仔细看过,再来回朕。”
容与应是,想了想问,“皇上是否需要臣,再去那几大盐场看看?”
“不必。”沈徽蹙了蹙眉,“朕就要大婚,等礼成,事qg也就办得差不多,连带甘肃叛军都已剿灭,现如今外头还算清平,你只管老实坐镇内廷就是。”转头斜睨他,悠悠一笑,“又在宫里待腻歪了?”
察觉到他目光审慎,容与忙说不是,脑子却闪过一个念头,“战事结束,前方要重新整顿的地方不少,臣忖度着,不知李将军是否需要协助?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皇上尽管吩咐。”
“朕瞧你就是变着法儿的想出去。”沈徽眉眼之间浮起淡淡笑意,声调却极清冷,“怎么,被叫了一声内相,就觉得大事不妙,想要逃了?”
晴天一道霹雳!他果然听说了这话,这样要命的言语,传到御前时不知又被怎生添油加醋过,且他忽然用冷冰的口吻道出,究竟是为质问,还是已生了芥蒂?
心跳隆隆地,容与一边想应对的话,一边咬牙提衣跪下,“那些市井闲话,哗众取宠罢了,请皇上切勿听信,臣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顿了顿,他咬牙,决定拼上一把,“臣是觉着,不好给皇上招祸,才想着要离开京师一段时间,举凡用的着臣,臣必是肝脑涂地。”
沈徽轻笑了两声,低低重复他的话,良久却哼道,“你是忠君报国,可朕却舍不得让你肝脑涂地。”
等了半天,只等来这样一句,听着又不像是在为那句内相置气。与其说借机做筏子,不如说更像是存心逗弄他。
可容与的诚惶诚恐却是发自肺腑,事到如今他可以不逃避,直面沈徽jiāo办的任何事体,然则后路,总还是要给自己留好。
“你想出去历练,等办好眼下差事再说。”沈徽本想叫起,垂眼看时,突然觉得这个距离,这个姿势似乎格外有趣,脚下的人态度卑微顺从,然而嘴里呢,却字字句句都在试图退避。
难道竟是留不住这个人么?他已经对他这样好了,旁的不说,换个人敢当着他表达想要离开,只怕他早就先赏一顿杖责了。
沈徽何其敏锐,自然能察觉出容与的改变——那份谨慎里,如今确是夹杂了些许如履薄冰的味道。
果然是有了私心想要好好生活,知道后怕,才更方便自己拿捏。可惜他年轻的内侍,还是没弄明白,只有陪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天下间也只有他能护得他周周全全。
第44章 遇险
申请外派无果,沈徽对内相的称谓倒也没再追究,自放他去了。容与舒一口气的同时,第一时间吩咐林升,回府取了那枚珠钗。
早前他是有些疑心方玉的,然而林升回禀的结果,却是方玉早将那珠钗忘得一gān二净,待他要时才慌慌张张一通寻摸,最后发现被她闲置在架子上。倒是对容与忽然索要这枚珠钗,她表现出了惊慌,一个劲儿地追问,是不是自己不该收受首辅三太太的礼。
容与顾不上安抚方玉的qg绪,打量那钗不算贵重,不过点缀了一只凤头,然而关隘也在那里,旋转开来,内里赫然藏着那盐引。
区区十张轻飘飘的纸,掂在手里,却有千斤重的压迫感。
容与将盐引暂jiāo给林升,嘱咐他坐等买家上门,一面让他盯紧了,待接头的人露面,即刻命人暗中查访,务必将那长芦商人的底细摸排清楚。
jiāo代完这些,他不由感慨整个过程有点力不从心。眼下他能依靠的,只是司礼监派驻各地的内臣,说到侦查,这里头没有一个是专业人员,要是能有锦衣卫或是东厂番子那类无孔不入者,恐怕还能事半功倍些。
想到这个,愈发觉得自己这个所谓天子近臣,当得委实有几分捉襟见肘。
到了四月间天气转暖,又是一年花繁叶茂的时节,沈徽素来闲不住,因说起自己的骑she功夫被耽搁了一冬,便命人将南苑布置齐整,预备行猎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