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看向容欢,“乞巧这种日子,你爹怎么可能抛下你娘独自闭关?只可惜,当时的你并不曾留心,因为你万万料想不到,莫修看似一句无心之言,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容欢凄惨一笑,闭目不语。
莫修却问:“欢儿你呢,又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从苍桀师兄告诉我,容儿的尾翎少了一根开始。”容欢幽幽望向远方,天幕依旧黑压压的一片,沉沉砸在他心头,“我娘断然不会知道破咒之法,况且,但凡大事,娘她从来不会违背爹的意思,哪怕我爹一心求死,她也只会选择舍命相陪……所以,只能是您。”
沉默许久,莫修淡淡道:“那又代表什么?”
“代表您早已知晓我会死在斩妖剑之下……当时,我爹命令舞风抱走容儿引开您,再吩咐乘风掳走宝姝引开我,然而,最后是您一个人回来的,舞风不见了……您还说,那里被我爹布下结界,旁人找不到,可您前脚离开,夜微师兄已然寻来……乘风不见,因为他死在您手上了,结界消失,因为它被您破解了。您与我爹七千年交情,九命一族所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您都一清二楚。”
说到此处,容欢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您还命我跪在那里好好想想,父亲曾对我的嘱托。十年间,我想了又想,只忆起爹曾经嘱咐于我,无论日后发生任何大事,需多想想那人平日里的好处。我一直以为,爹他指的是姝儿,其实,他早知道是您……”
莫修脊背一僵,悲怆的微微叹息。
夜微亦是一声轻叹:“因着当年琉毓天君一时兴起,不听烟华上神劝告,造出怜影,终究害得烟华与你兄长莫问惨死在容欢手中。所以,您在天君身畔筹谋七千年之久,便是要亲眼看他家破人亡。报仇本是无可厚非,但您手腕如此歹毒,难道不觉太过残忍了么?毕竟,容欢是您看着长大的……若是方才那一幕全是真的,容儿当真死在容欢手上,容欢亦死在宝姝手中……您当真会觉得快乐么?”
会……快乐么?
莫修怔怔立着,容儿死的那一刻,他藏在月桂体内究竟是何感受?看到宝姝与容欢痛至级处,他又是何感受?
最后得知这一切仅是一场计谋,他有没有从心底舒出一口气来?
夜微见他目露迷惘,怅然道:“其实,天君之所以选择散尽神魂冰封云海,便是想要以死谢罪,平息您心中那股恨意,终结一切悲剧。可您却辜负他一番苦心,以容儿尾翎救下容欢时,悄悄在他体内种下咒术,待他们回到七千年前,待容欢悲恸之下失去意识时,烟华上神与琉毓天君皆以为他入了魔,才会告诫宝姝杀了他……可您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您,容欢不会疯魔,烟华与您兄长也不会……”
莫修稍许茫然,等他醒悟过来,即刻如遭雷劈,颤抖着向后踉跄。
夜微的意思在清楚不过,这所有一切不过是根链条,他为了报仇一步一步害得琉毓家破人亡,最后逼疯了容欢,待容欢回到七千年前,才会害死莫问和烟华。
这么说,自己也是酿成悲剧的一份子?!
昕烈不禁感慨万千:“世间万事便是如此,因果循环,天理昭昭。”
这时,完全听不懂的容儿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问题:“那,当年我身上的寒毒,也是您下的么?”
莫修仍在懊悔之中,闻言一怔,微一摇头:“不是我。”
容儿“噢”了一声,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不是爹,不是父王,也不是夜微叔叔,更不是莫修小爷爷,那会是谁啊?”
他这一问,遂令众人再次陷入茫然。
夜微眸中的敬佩之情愈加浓烈,摸摸容儿的小脑袋道:“下毒之人,恐怕是你爷爷。”
宝姝的大脑完全陷入混乱之中,容欢不由想起云海冰封那天,琉毓早上曾特意前来他们住处,更是破天荒的抱了容儿许久。
当时他便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回顾,方才恍然大悟。
容儿咬着手指,眉头拧成一团麻花:“听娘亲说,爷爷不是很疼我的么?为何要下毒害我呢?这不是很奇怪么?”
昕烈那张刀刻的脸却是绿了大半,拳头紧紧攥起,心底五味杂陈,忽悲忽喜。
夜微不动声色的瞄他一眼,淡笑不语。
莫修扯出一丝苦笑,叹道:“琉毓啊琉毓,你哪里是只猫,分明便是一只狐狸,还是老奸巨猾那一种。”
容儿愈加茫然:“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