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弘心里平静了些,便躺到了床对面的榻上,懒懒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不想动弹。
张莹然掀开门帘进来,看见大爷这副样子,知道他还是有心事,便默默地坐到他身边,也不说话,拿了一旁针线笸箩里未做完的针线活做起来。
安解弘看着妻子熟练的飞针引线,片刻的功夫,就做好了一件细软布的小中衣,知道是给自己嫡长子浩哥儿做得小衣裳。不由又想起以前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则哥儿,现在却只得自己的娘亲拆了毯子做袍子,忍不住又要落泪。
张莹然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活儿,道:“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也痛快些。”
安解弘这才说了刚才在清蘅院见到的。
张莹然也是恻然。——女人没了丈夫,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解语还有亲大哥,还有自己这个大嫂,以后的日子,虽然不能如同以前样样都是头一份,可也不会让他们差到哪里去。
想到此,张莹然便歉意道:“都是妾身疏忽了。则哥儿的生日,还有他们娘儿俩的冬衣大氅,都应该由我们来置办才是。”又叹息道:“真是不知道大夫人能做到这种田地,不仅要将他们置于死地,还将他们的财物都统统带走了。”
这话提醒了安解弘,便猛地起身,去屏风后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又对妻子道:“晚饭你去清蘅院和妹妹他们一起吃。我要去王府找王爷说说话。”
张莹然赶紧拉住他,道:“你要去做什么?难道你要向王爷讨还四房丢的财物?”
安解弘点点头,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张莹然被逗笑了,忙道:“你还是算了吧。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是王爷的结发原配妻子,你让王爷脸往哪里搁?——你将事情都摆到桌面上,让人想装糊涂都不能,以后妹妹还怎么回王府过呢?”
安解弘恼道:“回什么回?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张莹然见大爷左性又犯了,不由打趣道:“可见真是两兄妹,连发脾气都是一模一样的。”见安解弘又要发作,张莹然又劝道:“不过是些衣物首饰,我们还是置得起。你就别去添乱了。”
安解弘想了又想,还是拿了主意,对妻子道:“放心,我不说这些。我只去见见王爷,将我妹妹的想法跟他说一下,让他有个准备。我们总不能让王爷永远不接家眷过来,所以只有我们退一步,将妹妹接到家里来长住就是了。妹妹性子比我还拧,她一旦拿了主意,谁也拗不过她的。”说着,抬脚便出去了。
张莹然追赶不及,只好匆匆去清蘅院,看看解语到底在做什么,将她哥哥刺激到这种地步。
安解语正仔细地向刚刚过来的绣娘讲解她画的袍子图样。那绣娘是个能干的,一看就知道大姑奶奶要做什么样子的,又问了面料的颜色和皮毛的类别。
安解语就将那剪成四块的紫狐皮毯子拿过来给绣娘看,又道:“做两件大氅和两件皮袍子。毛料要先做个罩子罩起来,然后做了里子,再将面子缝上去。”
绣娘看着那四块剪得如狗啃一样的紫狐皮料子,心疼得嘴都快歪了,只唏嘘道:“以后有这样的皮子,大姑奶奶留着让奴婢帮您裁剪。保管每一分都用到,剩下的皮毛料子,还可以做个手笼和昭君套,冬日里暖手暖额最好。如今这样,也只够做袍子和大氅,还得仔细计算了才够。”
安解语便知道自己剪得太差劲了,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就要找块布来将料子包起来。
张莹然进来见了,也抖开看了看,正是解语之前一直盖着的那块紫狐皮毯子,已经被剪得不象样子。便打趣道:“妹妹你这手艺实在太差了。难怪将你哥哥气成那样。”
安解语更不好意思,忙抢过嫂子手里的料子,胡乱塞回到包袱里面,给那绣娘拿出去了。
张莹然这才坐下,一脸自责地对安解语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一忙起来,就丢三落四。之前在王爷那里说得好好的要照应你们母子,却又将你们最紧要的东西给忘了。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安解语勉强笑了:人家都这样说了,你还能真的“见怪”不成?——以前事事不用自己操心,自己没想到的,都会有很多人来为自己着想。现在自己不操心,就没人替你操心。环境变了,自己只是普通人,不能让环境来适应自己,就只能让自己来适应环境。
张莹然见安解语闷闷得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也不说穿,只是继续宽她的心:“这要入冬了。我那里有一些上好的皮毛料子,有一些还是当初我嫁给你哥哥的时候,你们家给的聘礼,都是上好的料子。若你不嫌弃,我就找出来给你和则哥儿做几身皮袄和大氅。还有冬季的分例,也要给你们做几身衣服,过年好穿。你们的东西,都在镇国公府一把火被烧了,也不用着急,以后慢慢置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