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过,府里的人客开始多起来,许多上门来拜访的亲友和官员,华氏与陈氏近日都帮着季氏陪客,又还要抽空去别的府上送年礼,如无意外,这样子的忙碌会一直持续到元宵节以后,而沈思敏他们行期已定,各房都在商议给沈思敏饯行的事。
华氏从头至尾连想都没想过要给他们饯行。
反倒是沈雁提起来:“好歹派人去请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她要的是节骨眼儿上给她们好看,这种细节上自是不屑落话柄让他们说的。
华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沈宓说了说,沈宓沉默了半日,便就在床头替她修脚趾甲的时候好言说了句:“既然雁姐儿都说了,那就依她的意思吧。”碰上个这么会算计人的姐姐,他也是憋着一肚子的郁闷气。但到底她这一走便眼不见心不烦了,就当好聚好散吧。
沈思敏提亲这事,作为母亲,华氏考虑的角度却比沈宓更现实些。
虽然嫁到杜家那样的人家也不算有多埋汰沈雁,但杜家规矩比沈家还严,沈思敏因是小辈,在杜家都得小心着做人,以沈雁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了他们家,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再说杜家再好如今也已经没落了,沈宓这样的家世才学如今也还混到个五品,沈雁若嫁给杜峻,那么要等到杜峻入仕少说也得二十岁,等到他有出息的时候至少都三十岁往上,也就是说沈雁怎么也得熬上个十多年人老珠黄了才有福可享,她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来哉?
这么想着也就对沈思敏的算盘越发的窝火。
只当他们二房都是傻子哩!
不过沈宓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办吧。她选在园子里天香阁,请来各房的人作陪,设了场宴。
这里沈璎听了七巧的话后,自然也有了番打算,这日见沈宣从天香阁陪客回来,正在房里拾掇他那些藏品,预备着赠给杜如琛,便就一面过去帮他打下手,一面随口似的说道:“这次姑母南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转,父亲何不挽留她再多住些日子?”
沈宣不以为意地微笑着:“难道你也舍不得你姑母?”他自小与沈思敏关系亲近,沈璎能这么看待沈思敏,他自然是高兴的。
“那是当然。”沈璎爱娇地走过来:“谁让她小时候待父亲那般好呢?”
沈宣笑了笑。然后握着两卷字画又开始沉吟:“可是你姑父姑母情份一向极深,她又怎会撇下他单独赴任?”说完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顺着她的话而想远了。
沈璎抿唇想了想,试探道,“便是姑母不合适留下来,便把峻哥哥他们留下吧?
“峻哥哥极少来府,表姐妹之间情分都淡了。姑母若是再隔上几年不来,岂不我们连这门亲戚都丢了也有可能?府里也没有别的更亲的表亲,如今葵哥儿茗哥儿都大了,让他们跟杜家的人就此结下情谊不也很好么?”
沈宣听得她这么说,倒是有了丝诧异,抛开沈家与杜家必然得长久地保持往来这层,沈璎能够从家事上着手看待与沈思敏的关系,倒有了几分长大了的感觉。他笑着道:“你从前不是一提到他就害怕么?怎么,如今不怕了?”
沈璎脸红了红,自打杜峻在府里出现,她才发觉一切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都十二岁了,又在府里作客,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般淘气?再加上他来府时与沈雁闹了那么一场,后来再没有什么张狂的行为,静静观察了几日,又试着与他接触了两回,这点顾忌便早就放下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他是杜家的少爷,自然是个规矩人,我哪能真怕他?”她娇嗲地抱住沈宣的手,这么解释道。
沈宣想了想,微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成,我去跟老爷说说。”
“哎!”
沈璎重重地点头,高兴地笑起来。
沈观裕自是没料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沈璎而起、沈思敏借机玩的一手好欲擒故纵,他心里正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又因为她不日便要南下而心下不舍,沈宣这一提出来留下杜峻,他便就认真想起来。
杜峻留在沈家,便是得不到沈宓悉心教导,却也能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他若得闲,也可以偶尔指点杜峻一番。再来有了杜峻在府里,沈思敏总归要多回来几趟,人一老了就盼着儿女们都在跟前,如此也慰了他一片思女之心。
因此沈宣才开了个口,他就笑微微地捋须点了头。
这里连忙让人去把沈思敏和杜如琛请过来,将想把杜峻留在沈家住下来的意思表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