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笙、宝琴两个早就打好了洗脸水,在门口等着,以前她们伺候顾婉。直接就能进门,但从今往后,多了一个男主人,这规矩便有不同。
两人端着水。进了屋,见自家娘子懒洋洋地歪在chuáng上,郎君已经穿戴整齐。都有些无语——娘子哎,您在家懒不要紧,到了夫家,好歹要服侍服侍郎君,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嘛!
这种话却不好说,两丫头只能加快手脚,给自家娘子打扮齐整。然后两口子你喂我一口,我喂一口,简简单单吃了一顿早餐,顾婉才让沐延昭牵着手,一起去宫里参见皇帝。
当今圣上再不管事。那他也是沐延昭的亲爹,儿子成亲,总要看看新妇的。
顾婉和沐延昭一路乘车入宫门。
到底是经过了战乱,大庸城毁损不多,皇宫却着实受了兵灾,沐家的人都不是特意讲究的,皇宫也只是略微休整,顾婉一路行来,也只有大兴宫和东宫还看得过眼。
大兴宫好歹是皇帝的主要活动场所。代表了至高无上,南面称王,而东宫是太子沐延旭居住的地方,现如今整个大庆朝的朝政,都是在此处理,代表了朝廷的门面。自也不能轻忽,至于其它的宫殿,也只是整修了个大概,还荒芜得很。
沐延昭的目光有点儿迷离。
顾婉笑着握他的手,心里知道,这人大约是又想起那一场虽然短暂,却绝对惨烈的战争。
当前带路的是大兴宫的总管太监张宏,对着沐延昭和顾婉颇为恭敬,一路都挂着笑脸:“圣人今儿一大早就念叨着王爷和王妃,着老奴在宫门口候着……”
他做惯了伺候人的事儿,也会说话,并不如何谄媚,却让沐延昭和顾婉心里熨帖。
在丰朝的时候,张宏也不过是个末等的小太监,因为还有几分聪明伶俐,和大庸其他世家也没什么牵扯,沐放才把他提拔到身边。
宫里现在还没有进行小选,使唤的太监宫女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宫女还好,沐放开恩,放了一大批年纪小,还有亲人在世的出宫,可太监们就是想走也难,除了一部分裹挟了金银珠宝逃跑,让抓住处死之外,剩下的还各安其职,沐家的人xg子并不bào烈,比起丰朝的宫规严酷,如今这些宫人们的生活,反而更自由了些许。
一路步入大兴宫,顾婉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似乎紧张过头了,而且,紧张的不是进门的新婚夫妇。
明明是该她这个新媳妇紧张才是!顾婉蹙眉,到底还是谨守礼仪,低着头,跟着沐七身旁,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
这时节,君臣之间,也并不常行跪礼,可是,现在顾婉是人家儿媳妇,这礼仪自然不敢轻忽,沉重的正妃礼服,压得她身子骨有些酸痛,才拜了一拜,就听前面传来带着几分喜意的声音:“好,好,快起来。”还有裙裾摩擦之声。
顾婉随着声音抬头,入目的除了端坐在龙椅上的沐放之外,还有一个年过半百,面容清俊的老人,他就立在龙椅旁边,气度不凡,此时虽已年老,却能看得出,年轻时必是美男子。
沐七笑眯眯地喊了一句:“师傅!”
顾婉目中一热,轻盈盈拜倒:“舅舅,不孝外甥女给您请安了。”
沐七一怔,愕然转头,却见他那位天塌不惊的师傅,面上也露出几分惊容,手足都些微发抖,好半晌,才一步步走近,弯下腰,把他的新娘扶起来。
顾婉就着刘衎略带了几分颤抖的搀扶,站起身,脸上都是笑,只有目中,无可避满地饱含泪光:“舅舅,您一点儿都未变,我娘亲经常画您的肖像,只是画了之后,总会一把火点燃,我常常想,那样一个俊美无涛的英俊男子,究竟何时能见一见真人?”
她语声俏皮,全无紧张,竟似她正立在自家的别院里,和亲近的长辈jiāo谈,而不是在皇宫中,在一国之君的面前。
刘衎细细地端量顾婉的眉眼,发现她的眼睛和殷红的嘴唇,最似那个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一晃二十年光y过去,沧海桑田,人面全非,妹妹的一双儿女,竟然已经长大成人。
刘衎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口边,却一句也吐不出来,迟疑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别恨舅舅,舅舅不是不想找你,只是……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得已,还必须小心谨慎!”
“婉儿明白。”顾婉一笑,“舅舅送的嫁妆,婉儿会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