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三叔颇有些疑惑:“狗?没听说他养狗啊。”
“一条博美。”阴影里的男人说话淡淡的,“不过脖子上拴的脖套倒有点意思。你这个侄子,看来天资不差。”
左家三叔有几分悻悻:“再是不差,这些年他都没修习过,只顾着东跑西颠缉毒去了,家里头的事根本不过心,哪有资格做家主!”
阴影里的男人淡淡一笑:“有道理。”
他说得很有几分敷衍,左家三叔却没听出来,嘟嘟哝哝地抱怨着左老爷子偏心,两人一起走下楼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胡春岩才又化成人形,小心翼翼从猫眼里看出去。外头果然是空荡荡的人走了,就连楼道里似乎也明亮了些。胡春岩对着方才那个男人站的阴影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方才并不是眼睛突然发花或神智不清。那一小片阴影很淡,一个人站在那里,就算是背光而立,也不可能面目模糊到看都不看清。如此说来,那个男人如果不是本身便是鬼物阴气,便是用了什么法术,刻意模糊了自己的面目。
虽然刚才探进来的那道黑气里带着尸体的腐臭,但胡春岩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那男人并不是个鬼。光天化日之下,正是一日之内阳气最充沛的正午,再是厉鬼也不敢就这么大模大样跑出来逛的。但如果他不是鬼,为什么又会有尸气呢?
站在那儿琢磨了半晌,胡春岩又听见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伸头一瞧,果然是左健,手里还拎了一包什么东西。
天啊,终于回来了!胡春岩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拉开门就想往外扑:“左健!”
左健拎着一盒子羊杂汤刚走上楼梯,就觉得楼道里有点异样的味道,不过他鼻子比不得胡春岩好用,一时还分辨不出来是个什么味儿,就听见胡春岩的声音,这一抬头,脸顿时黑了:“干什么!回去!”
这小混蛋在家里干什么,怎么光溜溜的连条内裤都不穿就敢开门,而且看那样子似乎还有冲出门来的意思!
左健迅速低头,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要长针眼了,而且是两只眼睛都要长!要知道,就是这会儿,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胡春岩,还在他的视网膜上停留着呢。
要说胡春岩的长相算不上顶漂亮的,但他的身材实在没得挑。四肢修长又不瘦弱,腰紧臀翘,皮肤白里透红,就连腿间那个小东西,也——打住!左健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小混蛋的身体,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这这,这是只公狐狸啊公狐狸,就算是狐狸精,那也是公狐狸精,他想什么呢!
胡春岩的确是没发现自己光着呢。他恢复人形之后急着扒到猫眼上去看情况,后来又沉思去了,就忘记穿上衣服。这会被左健这么一喝,赶紧缩了回去,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件衣服嘛。再说刚才那么一开门,他就闻到一股喷香的羊肉味啦,肯定是左健拎回了好吃的!所以他满心高兴地先穿上内裤,然后低头去捡衬衫……
“这是干什么!”左健在外头镇定了一下心情,才进门就发现混蛋狐狸竟然还没穿好衣服,只穿了一条小内裤,就这么保持着屁股冲外的姿势弯腰在那里,这个,这是任君采菊花的意思么?
胡春岩慢慢直起腰,把一件衬衫举到左健眼前。这件浅蓝色的真丝衬衫是左健最贵的一件衣服,但是现在,后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几乎把整件衬衫分为两半。破洞的边缘是黑色的,而且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些黑色像有生命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衬衫剩余的部分,大约再有一个小时左右,这件真丝衬衫就会人间蒸发,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半小时之后,胡春岩光着膀子坐在桌子前面,聚精会神地从汤里捞出羊杂来吃。而左健刚刚用十二张符纸包裹住了破衬衫,忙活出一头的汗。
“这人是我三叔带来——你给我留点!”桌子上一小锅的羊杂汤,大概只剩下汤了。
胡春岩一脸无辜地指着锅:“还有很多啊。”的确,锅里还有大半锅汤哩,只是汤里头可能捞不出什么来了。
“……饭桶!”左健酝酿了半天,终于只能狠狠喷出两个字。
胡春岩摸摸已经明显凸起来的胃部,祭出杀手锏:“你欠我一百顿饭。”
“现在只剩九十八顿了!”左健简直要出离愤怒,这小子,真以为追债的是大爷吗?不知道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吗!
胡春岩发觉左健有点暴走的趋势。他跟脾气暴躁的郎一鸣同住了这么多年,在察颜观色上极有心得,一见左健要跳,立刻软了下来,陪着笑脸替他盛了一碗汤:“喝汤,喝汤。”随即就开始抱怨,“我今天被吓坏了啊——要不是我聪明变得快,被发现屋里有人,说不定那家伙会干什么呢。本来我想去碰碰那黑气,也给你留点东西当线索的——幸好没碰啊,不然等你回来,我说不定都已经跟那件破衬衫一样,只剩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