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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监狱兵。”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阻止了李哥即将骂出口的脏话,“你来了?”后面一句是对周浦深说的。

周浦深不想和他说话,于是只是沉默着将饭盒扔给他,自顾自盘腿坐了下来。

李哥看着像块臭石头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周浦深,就想抬脚踹他。这些天下来他撺掇了整个班的监狱兵对着他冷嘲热讽,占着训练时间可劲儿了的造作他,大晚上逼着小孩儿出去洗全班的衣服,不洗完回来他们就将他的褥子扔到楼底下去。

可饶是如此,这个半大小子就是一声不吭,除了找由头阴自己,连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怎么今天自己只是和这位说了两句话,他的脸色就臭得跟没洗的夜壶似的。

“你可以走了。”岑路凉凉地看了一眼李哥就要踹到周浦深背上的脚,面色很冷。

李哥只得讪讪地收回了那只脚,好声好气地跟着位大爷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带上了门。

岑路等人一走,面对周浦深的面色便缓和了许多,他打开饭盒,看着里头光秃秃的蘑菇,顿时就弯了眼睛:“你弄的?”

岑路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人久违地关心自己,让他忍不住美滋滋的。

周浦深没回答,只是环抱着双臂淡漠地看着他,一点儿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岑路也不在意,拿起筷子就吃了两口,接着仿佛不在意地提起:“欺负你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吧,我叫了人,让他明天就转兵营。你以后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周浦深不问他怎么知道的,也没问他一个囚犯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只是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不是要为我出头?你怎么不干脆弄死他?”

岑路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他看着少年眼底不加掩饰的残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诚然,他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做这些不算全无用心。上一个监狱兵被他策反了好久,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供出了他逃狱的心思,眼瞅着这次来了个老实的,岑路原本想将他发展成另一个线人。

不想,岑路看着他冰冻的神色,这位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好骗。

“我是个囚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岑路避着他的锋芒,“我怎么可能弄死来去自由的监狱兵?”

“是吗?”周浦深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表情无波无澜话里却带着讽刺:“你觉得像我们这样,就叫做自由了吗?”

“要不然呢,”岑路饶是想讨好他,此时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总比想我这样,被困在方寸之间要自由得多不是吗?!”他越说越气,忍不住抓住面前的栏杆死命摇晃了一下,“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别整天挂彩!”

周浦深心里已经气疯了,可他不想让这个帝国人看出来,不想让他看出来他曾经有点儿把他放在心上。少年站起身子,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岑路愣住了,接着他也站起来,将饭盒合上,接着连汤带水地一股脑儿从栏杆缝隙里扔了出去。那盖子在半空中就被甩开,菜汤和饭精准地浇了周浦深一裤子。

“我告诉你。”岑路居高临下地看着外面的人,“我不是救世主,可比你高贵多了。”

周浦深刚想反唇相讥,你们帝国人当然高贵了,高贵到踏着别人的血和肉朝上爬,接着就听见他说:

”至少,我有我想做的事。而不会,“岑路鄙夷地看着全身狼狈的少年,”为了多活一天,像你似的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周浦深被他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他的这句话就跟雪亮的匕首似的在他心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可自己竟然发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周浦深饶是如此也还是蹲下了身子,一边气呼呼地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岑路。

“看什么看,”岑路也气得不轻,他干脆当着周浦深的面爬上了床,钢丝床被他愤怒的动作碰得直响,岑路气喘吁吁地背对着他蒙头盖上了被子。

周浦深收拾好了地上的饭菜,沉默着朝门前走去。少年几乎气得怒发冲冠,短短的毛茬似的圆寸全都竖在头顶心,他不仅生岑路的气,更生自己的气,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岑路把饭菜扔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甚至在想之后还能不能和他和好。

甚至到现在他满脑子也在想着,牢里的菜汤没擦干净会不会让他难受,今天他不吃午饭会不会饿。

周浦深简直气炸了,可又不受控制地要去想这些。少年不明白,里头的那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他一周七天,天天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地充满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