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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朔觉得自己冤枉,可方才心中所想又难以言明,索性就不解释了。

祁衍安从身后放纸墨笔砚的柜中拿出一只尚未画完的风筝,蘸了颜料在风筝上画了起来。祁朔好奇地凑了过去,祁衍安突然侧过头问他:“你是不是想娶妻了?”

祁朔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我没有……少爷都还没有娶妻,我怎么会……”

祁衍安略一蹙眉:“你的意思是,待我娶了妻,你也要娶妻离开祁府了?”

祁朔从未想过娶妻成家,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是愈发不知所措了起来。可方才的沉默和眼下的慌张在祁衍安看来就是别有深意了。祁衍安并未停笔,但说不出口的古怪滋味却萦绕在心头。良久,祁衍安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算起来今年也有十八,说想成家,我理应依你。可……”

可……祁衍安五味杂陈,说是不舍又欠缺点什么,说是不甘又觉得荒谬,这不甘又是从何而来呢。最深处的念头就是祁朔不该走出祁家,不可以娶妻生子,祁衍安知道这想法毫无道理可言,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祁朔见到祁衍安愈发拧紧的眉心,也顾不上自己笨嘴拙舌,急急想要说些什么:“少爷,我……”

祁衍安朝他不太自然地短促一笑,把笔一搁,拿起风筝递给祁朔。

祁朔因这突然塞过来的风筝而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风筝上画的夜色中的街巷,以及云雾缭绕中的半个月亮时,喜悦立刻填满了胸腔,极欢快,欢快得就像是枝头鸟儿唱的歌。

祁朔细细看过画上每一处角落,笑容自打看到风筝起就越发收不住。他抬起头看向祁衍安,眼中细碎的光芒如同璀璨星辰,开心的笑容让他清秀的脸孔看起来生动了不少:“少爷画得真好看!”

祁衍安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道真是个小傻子。年年都能收到这么一只风筝,年年还跟看到了什么个新鲜玩意儿似的那么乐呵。

如果这个傻子娶了妻,按他这性子,一定会被狠狠欺负吧。

祁衍安因这莫名生出的想法而极其不快,甚至是感到了一丝怒意。就像是被花刺伤了手,最初只是一点不起眼的疼痛,时间一长便愈发觉得疼,哪怕只是在做其他事时无意间蹭到了伤口周遭的皮肤,那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舒坦。

祁朔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忐忑地唤了一声:“少爷……”

祁衍安收起那些没来由的不悦情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嗯。”

祁朔小心翼翼地护着风筝朝祁衍安道:“少爷往常送我的风筝,上面画的月亮是一年比一年更圆满,今年的月亮比起去年的,似乎像是……瘦了一些。”

在画上动了手脚的始作俑者不仅不肯承认,还反咬一口:“怎么?这么急着让我给你贺新婚,祝你花好月圆?”

祁朔不懂得少爷为什么近来总是会提起自己娶妻的事,每每一提起,不是不悦就是阴阳怪气。

可是成家有哪里不妥吗?祁朔想不明白,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少爷开心,才能让少爷知道他是一心一意想着少爷的。即使他还糊里糊涂的,却也知道他该表态了:“少爷……少爷娶咱们少奶奶进门前,我绝对不会娶妻的。娶妻的事,我会听从老爷夫人,还有少爷的安排。”

祁衍安沉默半晌,道:“我娶妻前,你不会娶妻,是这个意思?”

祁朔觉得祁衍安不太对劲,但也没细细琢磨那一丝古怪。他身为家仆,在主人成家后成家,无论怎么想也没什么错处。祁朔点点头,眼神如幼犬般澄澈天真,答道:“是。”

1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出自曹植《洛神赋》。

第13章

回璟祥斋的途中,祁朔抱着风筝紧紧跟在祁衍安身后。从前走在路上可从未如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风筝磕着碰着了,那祁朔可给心疼了。

祁衍安但凡一回头就能看见他那副恨不得以身护风筝的模样,聚集在胸口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好笑地问:“人要紧还是风筝要紧?”

自己的战战兢兢过分谨慎被一眼看穿,祁朔被他这样一问更不好意思了起来,腼腆地笑了一下,抿了抿嘴。祁衍安看向他的嘴,不知为何,觉得他的嘴巴又红又艳,像涂了胭脂似的。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招兵打擂。招兵是为军队征兵,打擂则是为了吸引更多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应征者的队列排起了长队,擂台前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几圈。

擂台上的其中一人祁衍安是认识的,他是父亲的熟识聂晨风,聂将军的副官,连毅。祁正则不似其他当家做主的大家长,若是自己经商就只让孩子谈生意摸算盘,书香门第便只想着让孩子读书考功名,或者是武学世家便只打拳习武。祁正则在祁衍安的教养上颇有眼界,望子成才却不只是只走独木桥才成的才,所以祁衍安自小不仅学书画,还学骑射武艺。祁衍安学武时在武馆偶尔会遇上连毅,彼时连毅会去武馆挑一些好苗子培养,时不时会点一下祁衍安,还教他学长枪,算是祁衍安的半个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