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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完这句,祁朔就抿着嘴垂下眼不吭声了,半晌,他抬起眼来,瞳仁漆黑明亮,一眼不眨地盯着青玉,良久后近乎执拗地小声道,“我很想学……学一点点就可以……”

青玉笑道:“当然可以,你过来看着,我教你。”

又过了约十日左右,祁衍安又要偷溜去棋馆。足尖点了几步便翻上了墙头,舒筋动骨而已,半点不觉得费劲,那么高的一堵墙都圈不住他。祁衍安坐在墙头远望家门外京城的大街小巷,街头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让他心痒难耐,想奔去一探究竟。他再一回头看了一眼墙里面自己的小奴隶,在僻静的院落中孤零零地仰望着自己,一脸的天真纯粹,倒真真像是守在主人身边摇着尾巴的小狗似的。

祁衍安动了恻隐之心,朝他摆了摆手:“你别在这儿等着我了,想写字就去我书房里写字吧!”

祁衍安状态不佳,下棋时一连几局接连失误,懊恼不已。同他对阵的大爷笑眯眯地道:“胜败乃常事,小娃儿莫恼。”

祁衍安正是好斗好胜的年纪,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把胜负看淡,但也不愿让旁人把他的情绪都看穿。祁衍安笑道:“今儿看来不是我下棋的日子,改日再来和您再下几局。”出了棋馆,祁衍安多少有些郁闷,独自在长街上溜达,把街上的铺面挨个儿瞧了个遍,最后在糖店买了一小兜山楂糖。

太阳快落山了,街上卖灯笼的小商贩推着车吆喝,车边儿上围了一圈比他还小的小孩子,咋咋呼呼好不热闹。此时祁衍安便往回走,到了自家院落的墙外边,他忽然想到祁朔不会还在等他吧?虽然同祁朔讲了今天不必等,祁衍安还是仰着头,带着些许期待,一字一顿试探道:“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祁衍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输了棋的郁闷仿佛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祁衍安心道,这人还真是个死心眼。自己说了一回金银花不错,他便每日都摘一枝沾了清晨露水的金银花,放在自己窗外。说了一回让他守在墙边等自己回来,便次次都守着。

祁衍安熟练地翻墙入院,祁朔轻声唤:“少爷。”

祁朔还是那样一副害怕说错话做错事的胆怯模样,但是祁衍安能感觉得到,看到自己回来,祁朔好像很开心。

被人等待着的感觉很类似于被人期待着的感觉,并不坏。尽管如此,祁衍安还是弹了一下祁朔的脑门,嘴上也不饶人,可眼睛却笑成了弯月牙:“你怎么那么痴啊!说了不用等。”

他又瞄了一眼一旁的沙地,果不其然写满了字:“同你说过,习字便去我的书房。”

祁朔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有所顾忌还是不敢,还是两者皆是。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从未听说过求知还是错事,”祁衍安大大咧咧地在石头上坐下,目光扫过沙地上的字,“上下结构的字看着舒服了不少,还需多加练习。有的地方,比如这里,就能看得出你下笔时有所犹豫,还不够流畅连贯。”

祁朔听得极认真,听祁衍安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祁衍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祁朔立刻紧绷了起来,罚站似的挺直了腰板。

祁衍安奇怪道:“我这么让你害怕吗?”

“不是的……”祁朔摇了摇头,分外认真道,“是……是尊敬。”

被他用如此庄重的词汇形容,祁衍安不由得一愣。府里的人大多都是把他当孩子溺爱,谈不上“尊敬”。虽然“尊敬”听起来既别扭又奇怪,但是这种不被当做小孩子的感觉……也并不坏。

祁衍安一笑起来,眉宇间尽是小少年稚嫩的英气:“字是越写越好了。”

说完,祁衍安想起了什么似的摸出了那一兜山楂糖。他往祁朔手里塞了两颗:“不准推脱,收着。”

祁朔用手帕把糖小心翼翼地包好收了起来,然后抿起了嘴,就在祁衍安以为那会是一个笑容的时候,尚未捕捉到那抹笑意,祁朔就又低下了头。

祁衍安道:“每回一夸你,你就低头。你总是低着头,我都不知你是什么表情。”

祁朔闻言稍稍抬起头来,眼神刚一对上,就又慌乱地垂下了头,像极了想亲近人却又怯生生的幼犬。祁衍安笑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迈开步子回屋,突然听到祁朔在身后小声提醒:“少爷……裤子。”

祁衍安低头一瞧,才看到裤脚被划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若是不走动还不明显,走起路来会显眼许多。

祁衍安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左右是遮不住了,叹了口气道:“算了,听母亲多啰嗦几句吧。”

祁朔欲言又止了几回,还是下定了决心,声音轻颤道:“我来为少爷缝上吧……只需一会儿的功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