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没什么资格对你作出要求。你帮了我的忙,按理说我该谢你,但却不代表我就会委身于你。我的父亲要出院回家了,母亲和我都不希望父亲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所以无处可去的我只能寄宿在你这里。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房子,不会打扰你太久。也希望,你能与我保持距离,既然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该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
她的话说得并不激烈,但却让我难受万分。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简直字字诛心。即便我早有心理准备,依旧被她的话刺得鲜血淋漓。我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尽量语气自然轻松地道了一声:
“我明白,你放心。”
“那么,我先回房了。”
说着她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处在超我状态下的她,显然神智很清晰,当然也能判断自己的房间在哪里。我却叫住了她:
“等等…”
她背影明显僵了僵,我捏了捏拳头,继续保持着自然的声线,问道:
“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意,我不是很饿。”说完,她就进了房间,带上了门。
我苦笑一下,揉了揉发酸的腰际,龇牙咧嘴地扭了扭腰,抬手拍脸给自己打气:
“这才刚开始呢!做饭做饭!”
午饭、晚饭,一直到洗澡时分,她又恢复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木头人状态。这是她的自我状态,压抑到了极点,无法释放情绪,大多数时候她都处在这样的状态。发狂的本我状态和极度冷静的超我状态都只能说是昙花一现。但我已从她不断切换的状态中看出了她已经有精神分裂的先兆了,一旦她无法再承受,或许第二人格就会诞生,来替她承受。
我需要体贴入微地照顾她的所有事情,包括喂她吃饭吃菜,给她拿换洗衣服,否则心不在焉的她很有可能会全部忽略,弄得一团糟。这几乎耗尽我所有的精力,我从来不知道照顾人是这样的苦活累活。一直到安顿她躺在床上,我感觉自己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我用最快地速度把自己收拾停当,然后静悄悄地来到她的房门口。我们希望尽量不依靠药物来治疗她,特别是安眠药,能不吃就不吃。但是她无法进入睡眠是不争的事实,睡不着,那么康复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因为失眠对于人的精神状态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即便是普通人也是如此,更别提她了。
目前我们考虑的方法是音乐疗法,希望能够通过播放音乐来引导她入眠。学姐专门找了许多很有效的安眠曲,我得一首一首地尝试,看看哪一首对她最有效。
现在她不愿我靠近她,我一靠近,说不定她的超我状态就会觉醒,我可不希望见到那位冷冰冰又可怕的林依。于是我只能将一张椅子放在她门口,然后在椅子上放上我的ipod和音响,隔着门给她播放安眠曲。
我在她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才伴随着音乐回房。我定了闹钟,三点钟,我打算起床,去看看她有没有睡着。
然而还没等我躺下满十分钟,就听到隔壁她房间开门的声音,然后音乐就停下了,显然是被她关了。我正诧异,竖着耳朵听她的动静,没过多久就听见她敲我门的声音。我走去开门,见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把ipod我往我手里一塞,然后又默然地回了房。
我简直哭笑不得,她竟是嫌弃安眠曲太吵了吗?
“不喜欢听音乐吗?这个有助于你的睡眠。”我追着她出去,站在她房门口说道。
她顾自走到床边坐下,现在的她应当正处于沉默寡言的自我状态中,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她的回答,如此问,也只是尝试一下而已。毕竟我记得她从前还是很喜欢听音乐的,特别是古典音乐。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听到了她的回答,还是那个冰冷的声线,语调却显得有那么些木讷:
“我不爱听机械放出来的声音,很冷。”
我怔住,随即尝试着问道:
“那我唱歌给你听,可以吗?”
她没有表示。
我没有再争询她的意见,道了声:
“睡吧。”
看到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我这才带上门,然后我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开始轻轻哼唱起来。舒伯特的摇篮曲,我不记得歌词,但是旋律却是很熟悉,于是只是轻声哼唱曲调。反复地唱,反复地唱,我不知道自己哼唱了多久,唱得我自己越来越困,硬是撑了过去,一直到越来越精神,我这才慢慢收了声。嗓子已经哑了,火辣辣地疼,口干舌燥,我看了看时间,我竟然从十一点一直唱到了两点半。